王芸轻轻点头，温顺应道：“是，殿下，一切遵命。”

    “嗯，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

    王诏连忙挽留：“殿下难得光临寒舍，何不在府中用过午膳再行离去？”

    “不必了，我尚有许多政务需处理，你只需尽职尽责即可。”

    “那，好吧！”

    朱瞻墉也不多留，说走即行。

    待朱瞻墉离去，王诏才转向女儿，略带责备地瞪了王芸一眼，长叹一声：“你啊，叫我该如何说你好呢！”

    王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匆匆离去，她深知，若不尽快离开，父亲定会对她一番教诲。……

    两日后。

    皇城校场马厩。

    于谦默默做着他早已习以为常的工作。自永乐十九年被贬至此，他在马厩已度过了近七个春秋。

    七年时光，他从一个二十不足的浮躁少年，成长为即将步入中年的沉稳青年。七年里，他也发生了许多变化，当初的桀骜不驯和目中无人已渐行渐远。

    尽管性格依旧刚毅急躁，但给人的感觉已多了份稳重。这七年，他随皇帝北上边疆，也曾随大军西征，见证了北疆之战大明龙骑军的无敌，也目睹了帖木儿帝国的败亡。

    见识越多，他对大明的敬畏越深。大明日益强盛，身为底层的他，亲眼见证了大明的飞跃式变迁。无人比他更了解大明底层的变革。

    大明的强大，让于谦深感自豪。然而，自豪之余，他也对自己的前程忧虑重重。

    于谦是个傲骨之人，他不属于大明的任何人，即便是朱瞻墉，在某些方面，他也自认不逊于这位赫赫有名的太孙。

    然而，无论他多么傲气，多么自信，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马夫。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七年，人生能有几个七年，他已不再年轻。

    再过几年，他就三十了。而皇帝对他的禁令至今未解……这让他感到绝望。

    难道此生，他的青春岁月注定要在马厩中度过吗？“唉，太年轻了啊！”

    于谦自嘲一笑。年少轻狂，一时冲动，他付出了七年的代价，未来的日子还有多久，他真的不知。

    希望，对他来说，已遥不可及。就在这时，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叹什么气？”

    于谦一怔，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锦袍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张面孔于谦十分熟悉，很快，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之人重叠。于谦心中一惊，这位太孙怎么会来？他连忙上前恭敬施礼：“微臣于谦，参见太孙殿下。”

    朱瞻墉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于谦，淡淡道：“你还记得我，我们许久未见了。”

    于谦低头道：“在北疆时，微臣有幸见过殿下尊容，自然铭记于心。”

    朱瞻墉微微点头，看着于谦，轻笑道：“你的记忆力不错，这么多年了，你竟还记得。可知我今日找你何事？”

    于谦沉默片刻，拱手道：“殿下，于谦年轻时不懂事，冒犯了皇上，被罚在此做马夫七年，现已知错，恳请殿下美言几句，让我走出马厩，重振旗鼓为大明效力，哪怕让我做一名冲锋陷阵的小兵，于谦也毫无怨言。”

    朱瞻墉闻言，惊讶地看着于谦。闻名遐迩的于谦竟说出这般软语，看来这些年的磨砺确实磨平了他的傲气不少。

    朱瞻墉微微一笑，轻声道：“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还需皇上旨意。不过，能否说服皇上，就看你是否愿意配合我了。”

    于谦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朱瞻墉，低声问道：“不知殿下需要微臣做何事？”

    朱瞻墉故作深沉道：“其实并非什么大事，你可识得天军总教头？”

    于谦一愣，看向朱瞻墉：“认识，她是工部尚书王诏大人的千金，殿下极为看重的女子，与她还算相识。”

    朱瞻墉微微点头，轻声道：“我听说，她近来时常来找你，确有此事？”

    于谦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确有此事。”

    “那好，从今往后，你要彻底避开她。”

    于谦心中一震，看向朱瞻墉，满眼疑惑。

    “这是为何，殿下？在下在这马厩七年，朋友寥寥，这位王家小姐算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为何不能见她，总得有个缘由吧。”

    朱瞻墉淡漠地瞥了于谦一眼，冷声道：“她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

    这一句简短的话语，令于谦瞬间怔愣。

    不知为何，于谦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不适。

    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也无从知晓其滋味。

    他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微笑，轻声道：“王小姐即将成婚之事，于某未曾听闻她亲口提及。”

    朱瞻墉敏锐地察觉到于谦神情的微妙变化，心中稍安，看来这于谦并非全然无视王芸。

    “这是她父亲为她安排的婚事，她无从抗拒。”

    于谦望向朱瞻墉，问道：“王小姐婚嫁乃喜事，只是微臣不明白，太孙殿下为何要我与王小姐保持距离？微臣与王家小姐之间……”

    朱瞻墉淡漠道：“此事你心中难道不明了？”

    于谦愕然反问：“于某明白何事？”

    朱瞻墉眯眼冷声道：“难道王芸未曾向你透露，她对你心生爱慕之情？如今她因无奈即将出嫁，却坚决不肯答应，工部尚书王诏无奈之下找我，让我查明原因，说服王芸。”

    “我调查了王芸近来的状况，发现一个问题，便是她近来与你最为亲近，你觉得这个问题与你无关吗？”

    于谦再次愣住，朱瞻墉的意思不言而喻，王芸不肯嫁人是因为他的缘故。

    于谦摇头苦笑：“殿下，请勿戏谑于某，王家小姐性情直率可爱，虽有时顽皮，却是性情中人，于某不过一介马夫，怎能让王家小姐青睐。”

    朱瞻墉看着于谦，思忖片刻道：“也是，你如今不过是个马夫，我朱瞻墉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怎会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马夫。我或许多虑了，但还是要提醒你，你要牢记我的话，远离王芸。以你于谦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她，她近日即将与我四弟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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