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野进门和族长谈话，让宋枝随便拍这些带有古老图腾的建筑。

    族长的居所是尤其特殊的，上面的各种纹样都很多，看着也是十分不错的，只是从前宋枝没接触过摄影，她拍摄的时候因为没找好角度就浪费了几张胶卷。

    这让她十分心疼。

    不过之后找到技巧之后，她变得熟稔了起来，这样的一座民居，只是简单的构图，就能将其拍得神秘又宏伟。

    族长的吊脚楼有竹子的参与，但更多是上了色的，还有一些竹编织物，上了颜色之后便显现出各种不同的状态。

    宋枝拍了好几张吊脚楼的照片，除此之外，还囊括进去一些别的建筑，只是宋枝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觉得很奇特，便拍了几张照片。

    整个的聚落不算小，周围种植了很多竹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树木，高大，但应该是年岁不大的缘故，并没有达到遮天蔽日的效果。

    之前就忘记了，村口就有一棵很大的古树，具体是什么品种，宋枝也没认出来，但腰身很粗，目测成年男子手牵手围绕都得有四个才行。

    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它的树冠上可以看见很多祈福祈愿的彩带，随风飘扬，远远看着，红绿交杂，倒显示出磅礴的生命力来。

    大概这就是苗族之间的文化传承，足以让任何人见到都觉惊叹不已。

    宋枝等了好一会，陆靳野才和族长出来，原先陆情出了事情，他们也应当是有所耳闻的。

    族长不再像之前一般，对她敌意这么大了，可能是因为太多事情过去了，或许不足以在这个老人心中留下痕迹。

    “姐姐，给你吃糖。”

    阿青玩了一转，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要给宋枝两颗脏兮兮的糖块，满眼希冀地看着她。

    跟之前见她时便完全不一样了，好像真的把她当陌生的姐姐一样看待。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宋枝接过那两颗糖，将上面的灰尘用水洗去，这才重新放回她手里：

    “姐姐不吃，你吃吧！”

    阿青便一股脑将两颗糖都放进嘴里，她觉得眼前这个姐姐说话好温柔啊，虽然说着汉话，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以理解，反而觉得很好听。

    她总是像小鹿一样观察宋枝，围绕在她身边蹦蹦跳跳，之后瞧见陆靳野过来，便飞快地躲在族长身后了。

    “她现在的心智，应该才三岁左右，或者更大一点，五岁到八岁吧，总之之前的事情她应该全都不记得了。”

    陆靳野看着阿青的眸子渐深，似乎勾起先前的记忆了。

    如果不是因为阿青有害人之心，处决不会如此严厉，但这样的处罚已经是为了族长考虑了，否则，阿青恩将仇报，判得或许会更严重。

    宋枝抿抿唇：

    “这样也好，没了那些不快的记忆，她仍然是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孩，也没有任何改变的。”

    陆靳野带宋枝慢慢走着，再走一会就到了苗族的墓葬处。

    这儿的山坡上，中间隔着差不多的距离，两人到一座新坟面前停下，它的碑看起来仍旧很新，即使在山上风吹雨淋，再加上雨水的冲刷，也没对这碑造成任何影响。

    宋枝走过来的时候，顺便摘了两朵山百合来，想来这祭奠的东西应当是没有什么讲究的，山百合对应着阿生，他也应当是喜欢的。

    百合花放在碑前，陆靳野沉声道：

    “阿生，我和枝枝来看你了。”

    宋枝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墓碑，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阿生之墓。

    对于苗族来说，每个成员，每个村民都是神的孩子。

    是他们的存在延绵才组成了苗寨。

    所以他们的碑上只有自己的名字，再没有旁的身份。

    宋枝和陆靳野转过身，向远处眺望，正好能看见在村口的那棵大树，晚风拂过宋枝的发丝，她怔愣了一瞬也回了神。

    “走吧，等会趁着天色还不晚，能坐班车回去。”

    陆靳野率先下去，随后停下来伸出手：

    “握着我的手，慢慢下来，之前这儿下了雨，怕是会打滑不好走！”

    宋枝牵上陆靳野的手，踩着石块下来，最后抱了陆靳野一个满怀，两个人相视一笑。

    下山回到公社，正好遇见从办公室里提着东西出来的何大队长：

    “哟，这么巧呢，我还打算去找你们呢！”

    说着何大队长就把东西往宋枝手上塞，但是宋枝愣是不收：

    “这些都是送给您的，我们的一片心意，您还是收着吧！”

    眼见塞给宋枝不好使，何大队长又把视线转向了陆靳野：

    “她不拿着，你拿着，快！”

    陆靳野笑了笑：

    “队长，我都是听宋枝的，您就拿着吧！”

    话音刚落，陆靳野就牵着宋枝开始跑起来，宋枝还扭头同何大队长道：

    “您和李书记注意身体，我们下次再来看您们！”

    被拒绝的何大队长有些无奈，但最后看向那两道身影，到底是泛起了欣慰的笑。

    好孩子，是知道报恩的，好着呢。

    两人跑到乡公路站牌旁边，正好赶上了最后一辆班车。

    今天干了很有意义的事情，两人上了车才平静下来，这是宋枝插队的地方，也是她低谷期给予她温暖的地方。

    “陆靳野，我好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

    宋枝如是道，她内心总有一种不安稳的感觉，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不真实一般。

    陆靳野拿掉宋枝发间沾的落叶：

    “不会离开你的，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宋枝得了这句承诺，也慢慢靠在陆靳野的肩头睡过去了。

    累了一天，即使这条路并不平坦，班车开得磕磕绊绊，最后还是睡过去了，宋枝和陆靳野十指相扣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沉睡中的宋枝，没有了巧笑嫣然的神态，平静下来，陆靳野仍然能觉得她很漂亮，很好，是他觉得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忍不住紧了紧握住宋枝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握住那些流逝的时光。

    到了地方，陆靳野再舍不得也要把宋枝喊醒了，宋枝睡眼惺忪地跟着他下车。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绒绒的白雪。

    “阿野，你看，雪花真的是有图案的诶！”

    宋枝用衣袖接了一朵雪花，看起来十分漂亮，每一片雪花都长得不一样，但都是同样的构造。

    陆靳野陪着宋枝闹着，也凑过去看，宋枝看着他满头白纷纷，就连额前都落满了雪花的样子笑：

    “你看你，满脑袋都是雪花诶！”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宋枝想起这句诗，念了出来：

    “你说我们以后白了头发的样子会不会也是这样？”

    两人对视着，陆靳野不懂诗，但他懂爱。

    于是他吻了上去。

    如果真的有共白头的那天，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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