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难的人，是元妃。

    她与蒋氏年纪差不多，不过柳婻并不知道她怎会向自己发难，毕竟元妃与蒋氏似乎并不是一党。

    她眼尾余光瞥见右边第二个位置上，还是空空如也。按照位分安排位置的话，那处应该是陆昭仪的座位。

    看来，是将她当成撒气桶了。

    蒋贵妃好整以暇的坐在位置上，假装没看见下面弥漫的火药味儿。

    柳婻只好淡淡一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舒坦，所以本也回了母妃，今日赏花宴饮我就不来了。”

    “奈何母妃盛情难却，还叫卫公公去请，我不敢不来。”

    两句话就将迟来的罪撇了个干净，元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倒是一旁的蕙嫔问：“那你可有找太医看过？”

    “多谢蕙嫔娘娘关心，只是来葵水时肚子有些疼罢了。”柳婻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便由卫卓引着落座在元妃隔壁。

    蕙嫔还是关切说：“我这里倒是有个方子，专治妇人月事腹痛，还算有些用。”

    “今日已经好多了，就不麻烦蕙嫔娘娘了。等下次若还是腹痛难忍，我再向您讨要方子。”

    蕙嫔还想再跟柳婻说些什么，蒋贵妃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好了，人都来齐了，奏乐吧。”

    丝竹乐声绵长悠扬，元妃却阴阳怪气道：“娘娘此言差矣，不是还有一个人没到吗？”

    果然。

    柳婻轻抿了一口清酒，借着端酒杯的功夫打量元妃。

    “陆昭仪近来颇得盛宠，皇上每个月只进后宫几次，一多半都宿在她那长亭殿中。人也骄纵了，竟连贵妃娘娘的面子都不顾了，独缺了她一人。”

    蒋氏今天的目标根本就不在陆昭仪身上，所以她并不在意：“陆氏昨日来报，说自己身体抱恙，不能见风，所以没来。倒是本宫忘记说了。”

    同样是身体抱恙，一个说不来就不来，另一个不来也被请来了。

    其间各中意思，席间的人大约都猜到了。

    席间，丝竹乐声不断，卫卓一一向众人介绍那些各色牡丹。

    无非是些什么冠世墨玉、乌金耀辉、娇容三变等等，柳婻并不感兴趣，只与相隔较远的蕙嫔说话。

    没过多久，元妃就找了借口出去，席间只剩了三个人。

    卫卓领着两个端酒壶的宫女先是去了蕙嫔那儿，紧接着又走到了柳婻身边，满脸堆笑：

    “王妃，此乃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宫里除了贵妃娘娘这儿，就只有皇上的大明宫才有了。您尝尝，与我大虞的美酒味道不同。”

    他说着，往一只琉璃夜光杯中斟酒。

    酒色深红浑浊，柳婻见对面的蕙嫔已经饮了，便也放下了戒心。

    想来蒋氏也不会蠢到在自己的宴席上下毒。

    她端起夜光杯浅酌一口：“多谢卫公公，我记得迎春宫中有许多宫女太监，怎么还劳烦卫公公亲自做这些服侍人的事儿？”

    “王妃说笑了，奴才本就是伺候各位娘娘小主的。”卫卓目光下移匆匆一瞥，随后拱手退下。

    他身后两个宫女遮掩得结结实实，可柳婻还是看见后面似乎有个宫女在收拾元妃的位置。

    柳婻多了一个心眼儿，唤来了玲珑：“不知是不是这两日天热了，总感觉这边有什么蚊虫，你过来看看是不是。”

    她指挥着玲珑，刚好站在了卫卓方才站的位置，两人眼神交汇，后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宴席的小方桌都用绸布铺着，玲珑蹲下身子后其他人就瞧不见了。

    紧接着，她便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块儿双鱼玉佩，压着声音：“王妃，这个……”

    柳婻借着饮酒，抬袖遮脸，用嘴型道：“谁让它掉的，就让它去谁的身上。”

    “是。”

    玲珑将玉佩藏在了袖中，起身装作无事：“还真是，奴婢去向卫公公讨些艾香放在王妃脚边吧。”

    她才去找卫卓搬来了一只紫金香炉，往里面烧了些艾香，元妃便回来了。

    元妃才刚落座，就脸色巨变：“怎么回事，本宫的双鱼玉佩呢？”

    蒋贵妃抬手止住了乐师的奏乐，皱着眉头：“元妃，发生了何事这般慌张？”

    “贵妃娘娘，方才臣妾将腰间的双鱼玉佩放在了桌上，这才一会儿的工夫，这玉佩就不见了！”

    蒋氏皱了皱眉头：“是不是你记错了？怎会将玉佩放在桌上？”

    “那双鱼玉佩今日断了线，险些从臣妾的腰间摔碎。故而臣妾将它放在了桌上。这是陛下御赐，臣妾不敢胡乱摆放的！”

    元妃神情很是焦急，不断扫视着宴席上的宫女太监，最后目光落在了柳婻的身上。

    她假装不知，淡定饮酒。

    看来是她情报错了，这元妃和蒋贵妃很熟。

    蒋贵妃连忙说：“快帮元妃找找，这御赐之物要是弄丢了，是对陛下的大不敬！”

    芳华阁乱成了一团，人人都在找那块儿双鱼玉佩，然而宫女们纷纷摇头，都说没看见。

    元妃焦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难道是被人偷了？”

    “请元妃娘娘慎言，奴才们谨守贵妃娘娘的教诲，怎会做那偷盗之事？”卫卓不痛不痒的开口，与元妃唱着双簧。

    “迎春宫的自然不会，可今日宴席来的却并不止迎春宫的人。”元妃说。

    蕙嫔就坐不住了，她脸色有些难看：“元妃娘娘似乎意有所指。”

    “不是你的人偷盗，你着急什么？”元妃眼底划过一丝戾气，“还请贵妃娘娘准许让臣妾的人搜身，以防娘娘的赏花宴里混进一些道德败坏的小贼！”

    柳婻心底只觉好笑，还真是冲她来的。

    元妃的宫女随随便便搜了搜其他宫女太监的身，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婻身上：“王妃，还请您起身。”

    她不为所动，那双如万盏琉璃灯绚烂的眼眸似笑非笑望着元妃：“这是怀疑到我身上了？”

    元妃歉意一笑：“还请秦王妃配合，毕竟这里所有人都已经被搜过身了，只有你和蕙嫔妹妹尚未被搜。”

    堂上的蒋贵妃也说：“婻儿，本宫知道你一向行的端正，就让元妃的人看看吧。御赐之物丢了，元妃也是着急。”

    柳婻娥眉轻蹙，随后站起了身子。

    检查的两个宫女前前后后把她坐的位置看了个仔细，可她们再怎么检查，都找不到那枚双鱼玉佩。

    “究竟找到了没有？”元妃等不及催促道。

    两个宫女却是缓缓摇头，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柳婻大大方方的坐了回去，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这可就奇怪了，芳华阁就这些人，那玉佩还能掉到哪里去？”

    无人注意到，玲珑悄然走到了卫卓身后。

    趁着他躬身准备向蒋氏汇报些什么时，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下——

    卫卓脚步趔趄往前倒去，从胸前衣襟中忽然掉落了什么东西，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吧嗒！

    双鱼玉佩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了所有人眼中。

    “卫公公身上怎么会藏着这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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