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大火在消防官兵和各方人士的努力下，经过两天一夜的时间，终于被扑灭。”

    光线发暗的客厅内，投影上一个穿着职业正装的年轻女士站在被火灾现场，摄影机面前，介绍着现场情况。

    江暖渔坐在沙发，眼睛通红，死死盯着火灾现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站起身来，身子踉跄了一下，光脚走入了浴室。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愣住了。

    面色发黄，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头发凌乱，她抚摸上自己的脸，险些没认出来，这是她自己。

    是了，她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

    至于原因，她的生日在12.10，因姜南归受伤了，她没有心思过生日。

    可他说不舍得委屈她 ，要给她补办生日。

    一月十日的晚上她下班，兴冲冲的点开手机，只看到姜南归给他留下一句，要出任务了。

    那天晚上她靠在沙发上，翻着手机这才清楚A市郊区化工厂发生重大火灾，已经上了热搜。

    她抱着手机，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就这么枯坐了一个夜。

    她想，天亮了，他们就回来了。

    可，不是的，火灾没有被扑灭，看情况很是严重，她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去睡觉。

    只是打开了投影仪，一遍遍看着那个新闻，想知道姜南归的情况。

    哗啦哗啦的水声将她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现如今，姜南归完成任务，回来了。

    她简单的洗了个温水澡，抹上素颜霜，换了衣服，就出了门。

    站在小区门口，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郊区化工厂。”

    “化工厂？是被烧了的那个吗？”

    江暖渔点点头，不再说话。

    看着窗外倒退的枯树，心里翻腾的喜悦，这才有心情将手机上的消息一一回了。

    她可以想到，她找到姜南归时，姜南归一定脸被熏的黢黑，呲着大白牙冲她傻乐。

    得知她两天没有合眼，他一定又生气，又无奈的帮她请假，让她好好睡一觉。

    等她醒来，就会看到姜南归围着围裙，站在厨房内，做她喜爱的菜。

    这么想着她笑出了声，似是想起现在自己的傻样，有些懊恼。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江暖渔这样，向她搭着话。

    “小姑娘，你这是去那做什么？”

    “我男朋友是消防员，我去找他。”

    “那感情可真好。”

    司机大叔是个健谈的人，让她本就有些忐忑担忧的情绪驱散了些。

    “是呀，我们两个快订婚了。”

    “看你这样，你男朋友一定对你非常好。”

    两人就这么谈论了一路，江暖渔将钱扫过去。

    看着来来往往的消防员们，她凑过去要看看他们的脸。

    这些人被人扶着或是靠在车上吃着干馒头和矿泉水。

    这些人不是A市淮南区的，她没见过他们，想来是来支援的。

    她刚想迈步进去，再找找就被人拦住了。

    “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去吧。”

    江暖渔早已没有了刚来时的喜悦，满眼着急的看着眼前穿着正装的男人。

    “我……我找人……”

    “找人？”

    “对，我男朋友是消防员，这里没有……”

    男人思索了片刻，似是想到什么：“他们在医院。”

    “医院？”

    江暖渔想起什么 ，转身跑着离开。

    她随手拦住一个出租车：“去医院。”

    “唉？没找到你男朋友啊？”

    江暖渔一抬头是刚才载她过来的司机叔叔，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离开。

    江暖渔摇摇头，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他不会又受伤了吧，这么想着内心酸涩， 心疼。

    “小姑娘，没准啊，你男朋友啊，是送他受伤的队友去医院。”

    是啊，是这样。

    江暖渔抬起头，抹掉脸上的眼泪：“谢谢大叔。”

    江暖渔低头给姜南归发了一条消息。

    “我去找你，等我。”

    可惜对面过了半天也没有回她，有些着急。

    转念一想，可能很忙，没时间回她消息， 或是手机没电了。

    “姑娘，到了。”

    听到司机的提醒，她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映入眼前的是医院。

    江暖渔看也没看 随机戳了几个数字付过去，看着医院门口人来人往。

    她的脚步声有些发沉明明已经到了，却是不敢上前。

    身子踉跄一下，她稳住身形，转过身去。

    几个护士将担架床从救护车上搬下来，床上的消防员看不清长什么样子，躺在那里痛苦的呻吟。

    原来是她挡住了去路，侧开身子看着着急的医护人员。

    那护士扶着床奔向医院大厅：“让一下，让一下，谢谢。”

    似是想起什么她快跑几步，追上那个床，跟在后面。

    “姜南归，姜南归是你吗？”

    她跟在医护人员身后，小心翼翼的念着那个名字，生怕惊着床上那个人。

    “江暖渔。”

    有人在叫她，她不想理，那不是他。

    她的身体被人禁锢，她这才愣神的抬头：“赵渊？”

    随即用上全部力气将人推开，她顺着那个力道往后退了退了。

    “你干什么？”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人。

    为什么要阻拦她，为什么要阻拦她见姜南归？

    “他不是，他不是姜南归。”

    这道声音劈在她心里，她颤抖嗓音：“不是？那他在哪里？”

    赵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答非所问：“白子都他们在做手术，医生说是脑震荡。”

    江暖渔不明白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个，还是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为什么？”

    没准他会一个一个和她，这样就能知道姜南归的下落了。

    赵渊叹了口气神色很沉重：“白子都受了些伤，太过疲劳脑袋摔在地上，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不过算是幸运的了。”

    算是幸运的了吗？怎么这越往后越糟糕吗？她这么想着。

    她并没有开口，赵渊站在那里继续：“刘文成，你认识吧？他因救火过程被人推了一把，要截肢了，现如今在手术室昏迷不醒等抢救。”

    “王芋因救刘文成，牺牲了，他也才三十岁，听他们说，他有个女儿，刚做完手术。”

    赵渊似是没有看到她越来越苍白的脸，毫不留情残忍的说着一个个真相：“李天，被大火，活活烧死，我们找到他时，只剩下一捧骨灰。”

    赵渊说的这些人她都认识，明明他们一起聚过餐，前一刻都活蹦乱跳，现如今都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眼中划过一滴泪，她也不知是在为这些人难过，还是在为没有姜南归下落难过，或许都有。

    手术室的灯暗下来，门被推开。

    “谁是蒋秦家属。”

    蒋秦家属还没有赶到，现如今现场就只有他们两个，还是清醒状态。

    赵渊看着神色恍惚的人，上前一步：“我是他战友。”

    她看着赵渊这样，紧跟着人：“我是他朋友。”

    医生冲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心中那个念头似是浮上心头。

    “抱歉，我们尽力了。”

    江暖渔往后退了退看着被推出来的人：“所以，蒋秦是受伤严重没有抢救过来 ，牺牲了吗？”

    她小声呢喃，掏出手机，给蒋秦女朋友拨通了电话。

    “嘟嘟”声响在耳边，似是她这几日给姜南归打电话的样子，可……对面接通。

    “喂？暖渔。”

    “是我。”

    “暖渔，他们这次任务成功了，这次也太危险了……”

    “小陈，蒋秦他……他不幸牺牲了……”

    “什么…你说什么…”

    对面传来一阵忙音，她一阵茫然，抬头也不知是在看着赵渊，还是看其他。

    她有些不想知道姜南归的消息了，她怕知道他的消息，可……她想知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姜南归的消息了吗？”

    “我跟着他们去停尸房，等蒋秦的家属。”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很飘渺，她忐忑等着，给她下通缉令，可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她站在医院走廊，靠着墙，站了好久，手握着手机，有些发麻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她顺着声音的麻木的看去，一群人搀扶着两个中年人向这边走来。

    她终于动了，其中一个女孩是蒋秦的女朋友。

    “我带你们去……”

    医院里很安静，只有身后的脚步声，和几声压抑着抽泣声。

    她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有些费力，她想，也许是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吧。

    拐了几个弯，很安静，很黑，只能看到脚下的情况。

    终于到了。

    她站在那没有开口，不知是谁推开了那扇门。

    停尸房很冷，很静，房间好多床盖着白布，停靠在那里。

    她和赵渊站门口给足了他们空间，等着……

    “江暖渔，一会我带你去见姜南归。”

    听到这话，心漏跳了一拍，随即跳的很快。

    她只是掏出镜子，理了理自己刚才因跑乱了的头发：“好，谢谢。”

    “那我们走吧。”

    她转头看着赵渊靠在墙上，沉沉的看着她：“再等等。”

    “等什么？”

    姜南归，他一定是在给她生日惊喜吗？

    任务结束了，所以……

    赵渊演技真好，一定是姜南归拜托他拖着她，给她一个惊喜。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房间里的哭声，似乎小了，门被推开，这几人走出来。

    江暖渔嗫嚅着，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那样对他们太沉重，她一句轻飘飘的一句话，抵不了，失去儿子，爱人的痛苦。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我们走吧，带你去见姜南归。”

    “好。”

    她握了握手机，强硬的扯起一抹笑，看着赵渊没有动，站在停尸房门口：“走啊，怎么还不走。”

    赵渊推开门：“他就在这。”

    江暖渔扯的嘴角塌了下来，眼中涌着泪花：“骗人。”

    可是她还是跟在赵渊身后，一步一步踏进去，走的很缓慢。

    心里的升腾翻涌的的不好念头越来越重，可面上还是扯着笑容，丑极了。

    赵渊站在盖着白布的床面前：“就在这。”

    她越过赵渊蹲下来，没有掀开白布只是顺着白布，摸着下面人的轮廓。

    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白布上，声音哽咽没有看身后的赵渊：“你怎么确定，就是他。”

    “是他，姜南归是我从火场里背出来的，是我看着他被推进来的。”

    她闻言猛的站起来，转身眼中含泪瞪着赵渊：“骗人，你们骗人，一定是你和姜南归合伙骗我的。”

    “一定是。”

    说罢她又蹲下来，将视线落在白布上，她颤抖着手，内心惶恐不安：“不会的，是你看错了，我这就证明是你错了。”

    她能感觉到双手颤抖，拽在手里的白布因颤抖厉害，好几次从手中滑落。

    她咬牙猛的掀开白布，白布飞在空中，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让她脱力，她也终于看到白布下面露出那个人的真面目。

    那人穿着破旧的黑色防护服，脸已经认不出本来面目，面上被烧出来的疤和血泡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是谁。

    她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疯狂摇着头，声音带了些哽咽：“不……不是，姜南归，不长这样。”

    “不，不是……不是他。”

    “赵渊，你骗我，你把一个因火灾牺牲的人展示给我看，你太过分了。”

    她泪眼朦胧，双手合十向着那个人低头：“对不起，是我们惊扰了你的安静。”

    “你在骗自己。”

    “江暖渔，你怎么会认不出姜南归，自欺欺人。”

    江暖渔没有理会赵渊，她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不知想起什么，从地上爬起来。

    捡起那块白布，轻柔的盖在那人的身上，一声轻叹似是响在耳边。

    “姜南归，是你吗？”

    “你不要躲了，我看到你了，这个游戏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靠在墙上一直没说话的赵渊看不下去了，大步跨过去。

    “你不要发疯了，他就是姜南归，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江暖渔闻言仰头看着这人，发现赵渊神色很冷，眼睛却是通红，眸子里的情绪翻滚，她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只知如果那床上躺着的人真的是姜南归，那他该有多疼。

    她接受不了，她害怕。

    害怕……没有他，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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