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桐学堂已经放假，翻了年正月十六开学。

    黎语到的时候，学堂的学生走了大半，只有少数学子还在学习。

    黎语一眼找到了韩铮，他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他旁边是秦家少爷秦思然，埋头写着什么。

    沈先生在课室另一边指导学子的功课，看到黎语，点点头，示意稍等。

    过了会儿，沈先生走出来，请黎语到僻静处说话。按说该去休息室，但黎语是个女子，两人单独共处一室不合适，便选了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

    “新年将至，在此先祝先生新年快乐。”黎语拱手。

    沈先生回了个礼，接着说起正事。

    “明年对韩铮来说是重要的一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若是顺利，四月他还能参加一场院试，届时若正常通过，他便是秀才了。你作为家人，可督促着他，尤其是过年期间，不可过分懈怠。”

    他这般记挂着韩铮的学业，黎语自然应下。

    大禹朝的科举制度跟她在现代学到的明清科举制度一样，学子通过县试和府试成为童生，通过院试成为秀才，通过乡试成为举人，通过会试成为进士。最后是殿试，殿试的前三名便是大家常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黎语不求韩铮走到最后一步，他只要努力过，结果如何她都接受。

    怕打扰沈先生，黎语没多问其他的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喊着韩铮一起离去。

    临走前，沈先生却突然叫住他们。

    黎语回头。

    沈先生面露迟疑，半晌，摇摇头，“无事，你们先回去吧。”

    韩铮跟黎语对视一眼，行了个师生礼离开。

    沈先生看着二人的背影，心想还是不说县试第一名可免去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名号的事了，虽然他觉得以韩铮的水平，有可能成为明年的县试案首，但考场上变故多，不到成绩下来谁也说不准。他若现在说了，给韩铮和黎语带去不必要的期望就不好了。

    *

    韩铮放假，黎语彻底没有了外事干扰。

    隔天上午，三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下午韩铮写春联，韩小梅烧火，她炸肉。

    黎语准备炸小酥肉、鸡肉、素丸子、鱼和油条。

    难得弄这么多，小院周围五十米内肉香弥漫。

    有那馋嘴的孩子闻到，趴在小院门口往里面看，黎语看见，捡了些炸鸡肉放碗里，让韩小梅拿出去给他们分。

    过年了，除了那些实在抠门的，村里人一般都会给这些孩子东西吃，增增喜气。

    *

    接下来的两日，黎语在忙碌中度过，贴春联，煮肉，蒸馒头，家里的柴差点不够，二十九下午不得不找韩生买了两捆。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按照黄梅镇的习俗，三十早上要祭拜祖先。

    天刚蒙蒙亮，黎语便起来了，找出新买的竹篮，把苹果、酒、肉、鞭炮、香、香炉和一大把纸钱放进去，接着喊韩小梅韩铮起床去祭拜。

    韩家的祖坟在山上，黎语三人拜了拜祖先，接着给韩母、韩父和韩修文烧纸。

    把苹果和肉摆出来，她跪在一侧烧纸，韩铮和韩小梅磕头。

    到底是孩子，韩铮与韩小梅刚跪到地上，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们亲缘浅，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虽然有哥哥，但是大哥娶了媳妇后就变了，二哥虽然好，却是个命短的。即使平常不说，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也会思念这些故去的人。

    黎语没阻止他们，等他们哭够了才喊着他们起来，然后把苹果、酒、肉收回到篮子里，起身下山。

    中午，三人随便吃了一顿，下午休息过后开始准备今天最重要的晚饭。

    *

    因为只有三个人，黎语打算做八道菜，五荤三素，荤的是炖酥肉、清蒸鱼、凉拌牛肉、麻辣鸡块、油炸小黄鱼。素的是蒜蓉青菜、凉拌芹菜，豌豆玉米。另外有一道甜汤：米酒圆子。

    爹娘去世后，韩小梅第一次见如此丰盛的年夜饭，即使日常吃惯了肉，依旧欢喜的不得了。

    韩铮比她稳重，但脸上的笑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顿饭，三人全部出力。

    韩铮择菜洗菜，黎语切菜炒菜，韩小梅负责烧火。

    酉时初（下午五点出头），八菜一汤完成。

    黎语听着村里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韩铮把堂屋条桌上的蜡烛点上，把提前煮好的贡品放好，烧纸放鞭炮。

    炮声噼里啪啦，空气中散着硫磺的气味，宣示着这一年即将结束。

    鞭炮声结束后，年夜饭正式开始。

    *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

    黎语和韩铮倒是早就吃饱了，但是看韩小梅胃口好，也就陪着她吃。

    饭后，把剩菜撤下去，三人坐到堂屋里聊天守夜。

    韩小梅讲村里的八卦流言，韩铮讲学业上的事，黎语想想，选择讲西游记。

    韩小梅第一次听这种奇幻故事，听得津津有味，韩铮坐在旁边，看着黎语，某个猜想重新浮上心头。

    但气氛正好，他什么也没说。

    这一夜，三人守到了子时，放了关门炮后才各自睡去。

    *

    接下来的半个月，黎语过得分外舒坦。

    原主没亲戚，韩铮和韩小梅也没有外祖母舅舅一类的，所以他们只用给村里的韩家本家人拜年，其他的一律不用管。

    到初四的时候，他们的拜年活动已经全部结束。

    剩下的时间，黎语在家研究新菜，韩铮复习功课，韩小梅坐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玩。

    很快，到了元宵节。

    大禹朝的元宵节和春节一样隆重，这一天镇上有花灯会。

    黎语喜欢看花灯，晚上早早地吃了饭，领着韩铮和韩小梅一起去镇上。

    她以为他们来得早，不料其他人来的更早，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路两边挂满了花灯，各式各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黎语拉着韩小梅的手欣赏了半个多时辰，中间感觉累了，便挤出人群，找了个空地休息。

    不远处有捏糖人的，韩小梅想买，黎语便让韩铮跟她一起，她在原地继续歇息。

    正歇着，手被人碰了碰，黎语低头，跟一个小男孩对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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