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把话说得决绝，事实上，她的确也准备这么做。

    这韩江是个极端的，林春娘也心思不正，离他们远远的才是正经。

    想说的已经说清楚，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黎语便与村长商量让大家散了。

    “是该散了。”村长轻咳一声，指挥人将韩二钱夫妇带走。

    在村长说这话之前，韩二钱一直没把黎语的话当回事，他在村里一向无赖，什么都不怕，以前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也有说送他见官的，但是到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谁知这次不一样了。

    眼看着其他人拽住自己就走，韩二钱终于惊慌，喊道：“你们不能抓我。”

    他挣扎着试图逃脱，但是他被绑着，压根动不了，两个汉子轻轻松松便把他拖走。

    至于韩二钱媳妇，她一个妇人更是掀不起任何风浪，一下子便被拉着走了。

    韩二钱爹娘哪能看着自家儿子和儿媳妇受罪，连忙上前拦。

    村长早有准备，指挥几个年轻的汉子把他们拉住。

    韩二钱娘见这一招不行，当即瘫到地上大声威胁：“你们不能带走二钱，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村长烦躁，怒道：“你家二钱犯了错，我们还不能惩罚吗？你不满意可去县衙告我们。”

    韩二钱爹娘噤声，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县衙。

    村长见他们怂了，哼一声，甩袖而去。

    *

    黎语领着韩铮和韩小梅一起回家。

    韩小梅提灯走在前面，黎语和韩铮并排跟着。

    “你今天一定跑得很累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黎语问道。

    今天发现韩二钱三人拔稻苗时，她没想太多，只觉得应该赶紧找人将他们抓住。

    等韩铮走远了，她才意识到不该让韩铮去叫人，他的身体不比平常人，虽然已经不怎么生病了，但还是要注意一些。

    韩铮没料到她还在想这个，忙摇头，“没有事，二嫂放心吧。”

    黎语看他精神不错，相信了他的说辞。

    *

    隔天，黎语一大早起床，与村长和几个帮忙的汉子一起送韩二钱夫妇去县里。

    除了李衙役这个跟黎语算是有私交的，县令和其他衙役全部记得黎语，毕竟整个江阳县只有她在半年的时间里告了好几次，过于显眼，想不记得都难。

    这次县令循例听她说完，低头看状纸。

    这一看不要紧，他发现了和之前两次都不同的地方。

    他仔细将状纸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然后抬头问道：“你这状纸是何人所写？”

    黎语实话实说：“乃是民妇的小叔。”

    县令看看状纸，再看看她：“你小叔叫什么名字？”

    黎语：“韩铮。”

    县令：“......”他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巧，这状纸上的字跟县案首的字一模一样，果然是他写的。

    黎语不懂县令的意思，有些困惑。

    县令捂住嘴咳一声，“无事。”

    说完，他不自觉想起今年县试考试时的韩铮，整个考场都找不到比他更淡定的，以至于他巡查时立刻发现了他的与众不同。

    怪不得呢，原来跟眼前这位是一家。两人的性子还真是像，就是不知是谁影响的谁。

    县令不禁起了好奇心，想到李衙役常去黄梅镇，便决定等会儿就问问他是否了解韩铮和黎语的情况。

    不过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断案。

    因为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韩二钱夫妇被判赔偿黎语稻苗的损失，打二十大板并坐牢半个月。

    韩二钱夫妇痛哭流涕，求着县令饶了他们，但是他们犯得是阻碍春耕罪，本朝重农，对于阻碍农业生产的行为一向判的重，现在的判决已经算是轻的。

    不愿听二人的声音，县令命人将二人的嘴堵住，拉出去打板子。

    黎语看着二人像是死狗一般被拖走，弯腰跟县令道谢。

    “审案断案是本官的职责，你不必道谢。倒是你，本官很想问你一件事。”

    黎语恭敬道：“您请问。”

    县令看着她，“从去年九月到如今，你已经告了三次，第一次是你大哥，第二次是你外祖父外祖母一家，这一次是你的族人，你次次告亲人，不怕别人骂你吗？”

    黎语看他好像真的只是好奇，道：“不怕。我告这些人，是因为他们做了坏事，按着大禹律例也是该判的，我遵守律法，问心无愧。

    至于说他们是我的亲人，谁家亲人偷东西还害人的，我不认这样的亲人。”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县令听完，面色复杂。这女子的脑子实在清明，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想了想，他没再多说，让黎语退下。

    *

    出了县衙大门，村长回头看一眼，“我怎么觉得刚才县令大人好像还想说什么。”

    黎语的感觉和他一样，不过县令既然没说，那就说明那些话不重要，她也不必多想。

    摆摆手，黎语叫着跟着一起来的其他汉子，请大家一起去喝茶。

    此时，县衙内，县令叫了李衙役，问是否了解黎语和韩铮。

    “自然是了解的。”李衙役觉得可以在县令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当即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黎语的情况说了出来。

    “她在黄梅镇上赫赫有名，说到黎记食铺的黎老板，没人不知道......”

    县令原以为黎语只是个比别人强一点的女子，听着李衙役的话，才发现他小瞧了她。

    刚成亲就成寡妇，分家后带着小叔和小姑子做生意，送小叔子上学，今年又盖新房...一桩桩一件件，竟是比男子做的还要好。

    可惜了，她若是个男子，以后定能走得更长远。

    “韩秀才的话，他时常在学堂上学，是个勤奋好学的人。大人，就是这些，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县令摇头，又点头：“你下次去黄梅镇，给我带几斤卤肉卤菜回来。”之前吃过一次这位黎老板的卤肉，确实好吃，眼下知道她在哪儿卖了，可以多买几次尝尝。

    *

    回家时，黎语特意拐弯去了趟自家水田。

    韩二钱三人昨日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她找麻烦，四亩地的稻苗，他们差不多拔去了一亩半。

    站在路边望过去，没稻苗的地方格外明显。

    “修文媳妇，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稻苗，你放心，我们今天一定把苗全部插上，绝对不耽误你的事。”韩江爹娘看到黎语，不好意思地上前致歉。

    黎语嗯一声，随后让韩小梅去地里看着，她和吴婶几个开始做米糕。

    春耕已经结束，米糕生意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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