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我很认真地和你说，你就留在这里，等演出结束，通道打开，你再和我一起返回水池中。”

    余梦与没理它，径自往前游。

    通道很窄，窄得只能容纳一只海豚通过，wisdom不得不跟在余梦与身后。

    “你这根本就不是勇敢，而是莽撞了，你，你会害死你自己，不，你会害死我们的！”

    它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甚至到达尖锐的地步。

    余梦与真怕自己再不说些什么，以后就要变成聋子海豚了。

    “我怕你再答不出题，我连明天也没东西吃了。”

    wisdom噤声了。

    半晌，它才继续弱弱地开口：“上午只是我走神了，现在不会发生相同的事情。你……”

    “放心，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顶。”

    余梦与游出通道。

    在比较黑暗的地方待了一会，她突然有些不适应光亮。

    等她终于看清——

    很大。

    比她和wisdom平常待的水池更大更深的水池，数不清的人坐在观众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水池中。

    在大部分人类看来，所有海豚都大差不差，他们呐喊着让水博士进行接下来的表演。

    水博士皱了皱眉，观众认不出来，但他能很清楚地辨别出两只海豚的不同。

    在第二只海豚从通道中钻出来时，观众安静下来。

    水博士狠狠剜了池中的两只海豚一眼，又重新换上笑脸对着观众：“今天是特别节目，我要向大家介绍我们的新成员，Fool！”

    余梦与：？

    以为她听不懂英文是不是？骂她呢？

    “别看它叫这个名字，可它有着不输于wisdom的智慧。你说对吧，Fool？”

    余梦与：……

    她想用道具把水博士和这个地方全炸了。

    wisdom小声说道：“错误已经酿成，你就按他说的做吧，可能处罚还会小一些。”

    余梦与没有回应水博士，也没有回应wisdom的话，而是开启一个全新的话题：“你之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和别人一起演出过？”

    她动了动自己的鳍。

    “要来一起演出吗？”

    wisdom呆住了。

    “放心，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来顶。”

    wisdom向下潜了几米。

    水博士见两只海豚都没有回应自己，想发怒，但考虑到成千上万的观众，他只能赔着笑脸：“抱歉各位，出了一点小差错。”

    他跃入水中，向海豚们的方向游动。

    余梦与逼近wisdom。

    “别过来！”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白色的幽灵海豚从它身后出现，向余梦与冲击而来。

    寒意。

    wisdom躲在阴暗的角落中。

    这好像是很久远前的记忆了，它明明将它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为什么现在会陷入这段回忆里？

    一秒，两秒，三秒。

    它掐着秒，来了。

    在记忆里早已死去的海豚同伴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下落。

    不对，正在下沉的，是谁？

    再次经历一番窒息的痛苦的余梦与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她扭动自己的身体，向wisdom躲藏的位置游去。

    阴暗的角落里，不再是当初幼小的海豚，而是经历了许多，不复天真却依旧胆小的wisdom。

    余梦与看着它：“我们要一起活下去，所以，你要从那个角落里出来吗？”

    相同的场景，完全不同的话语。

    相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

    时间静止了。

    余梦与和白色的幽灵海豚面对面。

    它问：“你觉得它的选择会是什么？”

    还不等余梦与回答，它就自己接了下去：“我觉得它会出来的。它已经等太久了，等一个能照亮那个角落的光源。可惜我们都不是光源，只是不断遮蔽角落的黑幕。”

    “它看见能带来光的奇迹，现在，我这个记忆里的幽灵，也该退场了。”

    “等等！”

    余梦与不知道该怎么拦截消散的幽灵，只能加快自己的语速。

    “我知道一点，海豚是群居动物。独身一人的小海豚，将自己记忆中的同伴加工成幽灵，可它又不敢面对这一事实，只能在睡着或难以自控时将它们释放出来。你说对吧，wisdom？”

    消散的白色星光组成wisdom的模样：“小鱼，你还真的是……”

    “记忆里的幽灵不需要退场，它们永远是你的同伴，你只需要搞清楚，你的记忆有没有歪曲它们的本心。”

    毕竟大脑会对记忆进行加工。

    “你要活下去！然后想办法逃离，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幻影消散。

    wisdom从阴暗的角落里游出来：“不是自己独自做，出格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离谱了。”

    余梦与：啊？

    wisdom是在回答多久以前她问的问题？它有刚才那一段记忆吗？

    她辛苦半天刺激wisdom，可不是为了又体验一遍窒息感，然后和它一起在一堆观众前卖艺。

    虽然她现在是海豚的身，但心是人类的心。

    wisdom轻快地鸣叫一声。

    它与游来的水博士擦身而过。

    它跃出水面，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盈地落入水中，溅起一片片晶莹的水花。

    观众们虽然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不在他们预计内的表演，但还是被感染到，鼓起掌来。

    “好！”

    wisdom开始了更为复杂的表演，它不停地穿梭于水面，每一次起落都像是精心编排的舞蹈动作，既富有节奏感又极具美感。

    最为重要的是充满活力，充满生命力。

    余梦与跟在它身后在水面下游着。

    她替人，不对，替海豚尴尬的毛病犯了。

    但仔细想想，这好像就是它的工作。

    水博士无法凭人类的速度追上海豚，他爬上岸，听着观众们兴奋的呐喊，他也不好叫停，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演出已经完全被wisdom主导。

    当它停下时，那些观众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次的表演可比以前好看多了。”

    “比起看海豚做高数题，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正常一点的表演。”

    水博士拿起麦克风：“感谢各位观众，我们本次演出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和观众的声音一同结束。

    刚才还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此刻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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