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女孩子，她是一个很无趣的人，不爱做头发，不爱做指甲，甚至连妆也不怎么化。”

    “她每天家和公司两点一线，早上七点起，晚上十一点睡，可以说是无聊死板到了极点的生活。”

    “就是这样死板的她，在雨开始下了之后做了一个无比出格的决定。”

    林如星闭上眼睛。

    雅馨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林姐姐，你怎么不继续讲了？”

    林如星叹了一口气。

    她还记得，在雨刚开始下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想到会是一场那么漫长的雨，漫长到足以磨灭无数生命。

    “她和妹妹一起租的房子，邻居大多是和她们年龄相仿离家工作的年轻人，在刚下雨的那几天，大家还会互相打趣是风雨无阻的牛马。”

    “可随着雨期越来越长，楼中的人越来越少。有的和其他上班上学的人一起与地铁埋葬在地下，有的走在路上被无法排走的水流冲走到未知的角落……”

    “她和妹妹也不敢再多出家门，只敢趁雨小的时候出去买一点必需品。”

    异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林如星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她只记得某一天，一直淹着城市的水突然退去，她们还以为排水系统修好了，雨要停了。

    可那才是开始。

    “某一天，她和妹妹从家里的窗户向外看，发现了数不清疑似被水泡胀的人类尸体在路面上活动。”

    “楼中所剩无几的人都发出尖叫，大家聚集到一间房间，拿着能防身的东西瑟瑟发抖又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看。”

    “可大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大雨中，雨水积攒着，不断向上，把那些怪异的存在吞吃入腹。”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林如月。

    在众人散去后，林如月依旧死死盯着窗外，紧锁双眉。

    林如星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姐，怎么了？”林如星走到她身旁拍了她一下。

    林如月的声音像被笼罩在一层幕布里，有些模糊不清：“星星，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好像听见了他们的哀嚎声。”

    林如星从刚才到现在，都只听到窗外只有雨声。

    “姐，没有啊，是不是你精神太紧张出现幻听了？”

    林如月露出一个像是哭的笑容：“如果是幻听就好了，我听见的是他们心中的悲鸣。”

    林如月是个无趣的，死板的，却又敏感细腻的人，她能察觉到常人无法察觉到的细微情感。

    “林姐姐，你怎么哭了？”

    雅馨的声音把林如星拉回现实，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余梦与递上一张纸巾。

    “谢谢。”林如星接过纸巾，擦干脸上的眼泪，“在故事的结局之前，我要告诉你们她的名字。”

    “她就像一轮明月，用自己温柔的光照亮他人，她的名字是林如月。”

    照亮艰难求生的人，也照亮那些死去的人。

    她最亲爱的姐姐。

    “像那天的事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发生了很多次，我明显能感觉到姐姐的心事越来越重，我很生气，明明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为什么她不愿意告诉我她在想什么。”

    积攒的怨气终有一天会爆发成争吵，可是争吵的时间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我和她大吵一架就分开到不同的屋子里了，说是吵架，其实更多是我单方面在输出。”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半夜，我突然被惊醒了，就好像再不醒来，我就会失去些什么。”

    林如月不见了，林如星在楼中怎么都找不到她，她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

    还是有人带着惊恐的声音叫她往楼外看。

    林如星按那个人指的方向往外看。

    滂沱大雨中，林如月的身躯如此娇小。

    上涨的水淹过她的膝盖，淹过她的腰部，可她一直在向外走。

    在她的前方，是两个像人类尸体的东西在水中颤抖。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林如月突然回了头，正巧和林如星的视线对上。

    林如星想大喊，可她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星星，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姐姐我要去更需要我的地方了，我永远与你同在。］

    “在吵架过后，我的姐姐就自杀在雨中了。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看见几个雨中的他们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向天空飞去。”

    领头的那个，是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林如星都能一眼认出来的，她的姐姐，林如月。

    听完林如星的故事，余梦与很想说，哪有她这么安慰人的，安慰哭着的雅馨的办法是讲一个悲伤的故事？

    可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雅馨的眼中已经没有眼泪流出来了。

    她用自己短短的手抱住林如星：“林姐姐，我难过的时候，外婆就是这么抱着我的，不哭不哭哦。”

    林如星破涕为笑：“我早就不难过了。”

    “林姐姐，你刚才说林如月姐姐像月亮一样照亮别人，但据我所知，星星的光并不比月亮暗淡，有个叫雅馨的小女孩被星星照亮了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要好好当星星了。”林如星变回了平常的林如星，“我的姐姐在他们中算得上是领头的人，如果你找不到你想找的人，我们可以帮你。”

    “真的吗？”雅馨的眼睛亮了起来。

    “真的。”

    从林如星的讲述中，余梦与也明白了为什么林如月会是他们之中的领头人了，甘愿赴死，带领他们飞翔着躲避水的追逐。

    一个可以说是有些圣母的人。

    不过她很喜欢。

    他们在进域之前讨论的有关域形成的原因，死去的七十岁的老人，她在域中的形象也逐渐明朗起来。

    做个梦就导致现实出现雨水变成的怪物的雅馨想造船接的人，在域外的正常世界中找寻不到尸体的老人。

    “雅馨想接的人，就是外婆对吧？”

    余梦与看向那个胖胖的小女孩，后者用双手攥紧自己的衣服下摆。

    “是，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外婆就不会没办法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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