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她只有抽出自己的长刀，刀刃对峙着阵法上方，海底深邃的波纹，如同幽暗世界一般。

    “你再向前一步，这水底下的万民，都会因为你的莽撞而死！”

    “白龙，我要你停下！”

    刀刃散发出光芒，白鹿凝聚出自己灵气，聚集在剑刃之上，注入阵法之中。

    许知意抬起头，与白龙金色的眼眸对视，只要这一瞬，她便可以确认，来者是师尊无疑。

    牙齿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许知意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没有了白鹿的束缚，她身披长袍，金色的纹路勾勒万古的长藤，象征着夫诸部族的古老。

    白色刺绣勾勒出的水纹，象征着夫诸兆水之兽的地位，她的视线扫过，这底下跪拜的万民。

    她的侧脸流出一颗泪，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伤心，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在一起。

    有几个前排匍匐的长老，许知意还略微有些印象，直到现在一切…都恍然大悟，如同黄粱一梦一样。

    原来，她并不是废物。

    她并不是学不会宗门之中的剑诀。

    “我不悔。”

    “是非因果，我已无意在乎。”

    白龙发出悲鸣，它的身形巨大，若深海是天空，那它便是苍穹上的一条银河，银白灿若星光。

    金色的眼眸，好似日月。

    “若这万民的因果，皆在我身，以我之躯，承受万千雷劫。”

    白鹿听到此话都为之一怔，眼底闪过惊诧，她行走在世间千年万年，无论是天庭，无论是人界还是魔界。

    很少见过像这般傻的纯粹的傻子。

    这万民因果，如果皆因白龙为救自己徒弟而死，白鹿几乎不敢想象，它要承受这诸天雷劫恐怕就连它是神兽龙族血脉。

    也会被活生生劈死。

    不过是再撞一个阵法，她何惧，她何悔。

    她要带意儿回家。

    回霜寒峰…！

    唯有此愿，不可辜负。

    “疯子，果然是疯子！”

    “我以夫诸之名，号令万民，围剿此龙！”

    恐她的法力，根本拿那头白龙没有办法，白鹿眼眸中已经充血，看着站在原地惊恐又憎恨的信徒。

    惊恐是源于龙族神兽之威，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深海之中，也是一头巨兽，其身躯绵延万里，不见其边。

    憎恨的源头，是因为龙族早就成为他们世世代代所憎恶的对象，将神尊困于阵法之中不得脱身。

    让神尊失去斗志。

    海面波涛汹涌，一浪更比一浪高。

    原本还晴朗的天空，这时候已经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渔夫无助的扶着木制的小舟，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鱼篓。

    这可是今天一家老小的饭菜。

    从他三十而立以来，赖以维生的这片海，从来没有掀起过如此大的风浪，只硬生生的想要将山河天地撕裂开来。

    渔夫手中拿着自己的竹篙，看着远处的大船，已经开始掉头转向。

    船上更有不少渔民扑通跪下，穿着破烂的衣裳，双膝跪在甲板之上，双手合十，满脸虔诚和惊恐。

    嘴中喃喃自语。

    “祈求龙王爷保佑…祈求龙王爷保佑…”

    “祈求龙王爷保佑！”

    狂风刮起，将甲板之上的鱼篓吹得东倒西歪，肥美的大鱼在甲板上也不敢扑腾，吓得瑟瑟发抖。

    只听得一声惊天动地，响彻云霄的破海之声，一头白龙高高跃起，以惊世之姿现世于人间。

    龙腾云海，神威万千。

    它身上带着猩红色的鲜血，身上带起的水珠，宛如一场红色大雨，铺天盖地，洒落在山河海林间。

    “龙…是…龙啊！”

    “龙…”

    紧紧抱着鱼篓的男子，这时候也不敢置信，用手揉了揉眼睛，呆若木鸡般。

    “龙——啊！”

    这样的奇观景象，沿海的渔民几乎都看见了，就连年过半百的老人也吓得松开自己的拐杖。

    拐杖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在须臾之间，白龙又重归于海，它用尽全身的力气，用龙角吸取天地精华，附着灵气。

    只在此一搏。

    势必要撞碎那阵法。

    龙尾一甩，千层波浪皆起，连狂风暴雨，雷鸣闪电，都为之退路。

    许知意轻笑了两声，肺腑之中全是血液，尽管挣脱束缚的代价让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血痕，可她并不在乎。

    她该心疼这些愚民吗？还是说自己也只是这些愚民中的一角。

    她笑过之后，又只觉得难受。

    师尊该有多痛…意识朦胧之间，许知意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熟悉的白龙身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甚至连师尊的角，也断了一截…

    金石之声，龙角撞在夫诸布下的阵法上，寸寸纹路在阵法之上裂开，阵法碎裂，化作无数碎片。

    安成蹊在撞破阵法的刹那之间，身影化作幻影，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许知意的身旁。

    几日不见，许知意变得憔悴了许多，安成蹊化作人形，已经褪去了龙躯满身的血液，干干净净。

    站在了许知意的身前，手腕颤抖，安成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几日未见，许知意已经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伸手揽过许知意的腰肢，安成蹊的手掌几乎不敢触碰许知意的背部，生怕自己这样的动作，会让许知意感到疼痛。

    感到不自在。

    “意儿，是为师…错了。”

    “是为师来晚了…意儿受苦了。”

    “我们回家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许知意看着师尊金黄色的眼睛，艰难的挣扎出一抹笑意，不算来晚了，这怎么能算来晚了。

    “不哭，师尊不要哭。”

    “师尊哭了，一定…会被长老们说的，一定会被掌门说的…说我又闯祸了…说我又惹师尊难过了…”

    “师尊，不哭好不好。”

    “意儿不想师尊伤心，意儿不想师尊难过…”

    看着师尊脸颊上的眼泪，许知意只觉得心中绞痛，师尊是这天地之间的真龙，怎么会落泪呢。

    “师尊…不要哭，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意儿告诉师尊一个秘密好不好…意儿一直藏在心底的秘密。”

    许知意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许过了今日，她也会长眠于此，这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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