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离在第三天醒了。
允禾到正厅用早膳时,就看见病殃殃的穆离坐在穆夫人的右侧,他对面是昨天才归家的穆辞。
他们兄弟二人见允禾过来后,纷纷拉开了自己身侧的座位,都在示意允禾坐到自己身边。
允禾名义上是穆离的妻子,她本就该坐穆离身边,穆离的举动自然是合乎情理的。
但穆辞现在在做什么?他这么明目张胆地逾矩,是生怕别人没察觉到自己那点心思吗?
允禾连余光都没扫过穆辞一眼,她径直坐到了穆离身边。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穆离看着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唇色依旧惨白,但他说话倒是有了些力气。
他主动替允禾斟了一杯茶,拿着公筷往她碗里夹了一个蟹黄包,十分贴心地说道:“娘子,昨天辛苦你了。今天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蟹黄包,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允禾盯着碗里色泽鲜黄的汤包,神色有几分古怪。
允禾的家族有海鲜过敏史,包括她自己吃了海鲜身上也会出现荨麻疹。因此他们家的餐桌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海鲜。
而允禾更不可能喜欢吃蟹黄包。
那穆离口中的爱吃,是指原身周允禾吗?
可是就算周允禾爱吃,允禾此刻也不可能吃下这口蟹黄包。
她进入这个副本就是用的自己原本的身体,周允禾吃了不会过敏,但她吃了必然会过敏。
这口蟹黄包她必定是不能吃的。
但要怎么推脱?
允禾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人,穆家夫妇在专心用膳,穆辞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而身旁的穆离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仿佛在等着她的评价。
她如果拒绝了吃蟹黄包,会不会露馅?
允禾大脑飞速旋转着,她拼命思考着一个周全又不令人起疑的借口。
就在这时,自己碗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筷子,它夹走了蟹黄包。
允禾顺着筷子看向它的主人,是自己对面坐着的穆辞。
他今天穿了件月白缕金广玉兰锦缎长袍,头戴一顶鹊尾冠,哪怕夹着一个充满烟火气的蟹黄包,也丝毫没减损他谪仙般的气质。
他夹着蟹黄包,笑得有些挑衅:“哥哥,我也爱吃蟹黄包。”
身旁的穆离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训斥自己顽皮的弟弟那般,语气里带着些许严厉:“穆辞你这是作甚?还有这么多蟹黄包,你抢你嫂嫂碗里的干嘛?”
他的声音有些大,餐桌上的玩家和Npc都被吸引了过来,他们都在围观这场家庭伦理大戏。
大戏的主角笑得风轻云淡,他优雅地咬了一口蟹黄包,细细品尝后才回答:“但我就喜欢吃嫂嫂碗里的。”
一句话,将这场大戏推向了荒诞的高潮。
就连一向维持着一副表情的穆家夫妇都放下筷子,纷纷将头转向他们三人,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
主角之一的穆离更是铁青着脸色,苍白的嘴唇都被气得直发抖,允禾甚至要怀疑他快被气晕过去了。
不过她低估了穆离的身体状况,他大喘了几口气,竟然硬生生缓过去了。
穆离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伸出颤抖的手指着穆辞,声音里隐隐带着怒火:“你可知你方才在说什么胡话?我看你这一年游学把脑子学坏了!这种话居然敢对你嫂嫂说,快跟你嫂嫂道歉!”
听到穆离提到自己,允禾才抬起头,与对面的穆辞视线相撞。
穆辞挑挑眉,眼神戏谑,仿佛早已将她看透。
慢悠悠地,他才说出道歉:“抱歉,嫂嫂,是我没了礼数。”
一句嫂嫂被他喊得百转千回,侵略意味十足的眼神和放肆的语气,丝毫见不着他的歉意。
允禾手心不自觉捏紧,生怕穆离看出什么蹊跷。
好在穆离只是生气地瞪了穆辞一眼,没再细究下去。
直到此刻,这场伦理大戏才真正落幕。
允禾呼出口气,装作心情不好的模样,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了。
她趁着没人,提前溜到了昨天她昏倒的祠堂门口。
管理祠堂的蒲为昨天被王洄杀死了,允禾在祭祖时也没发现祠堂里还有其他Npc的存在。
于是允禾打算借此机会,再去灵堂一次。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里摆放的灵牌格外诡异。
她绕过宝鼎,来到了灵堂的前方。
灵堂还维持着昨晚他们来时的模样,蒲为死后祠堂应该无人打扫,他们祭祖时的跪垫都还仍放在原处。
湖面上常年泛起的雾气笼罩着祠堂,冷风吹过白纱,那些像墓碑一样的灵牌在白雾里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
允禾给自己壮了一下胆,攥紧自己从房里顺来的连枝灯,走进灵堂。
今天可能因为天气不好,祠堂内光线太暗,宝鼎里那几根蜡烛根本无法照亮灵牌上的文字。
允禾隔着厚布握住连枝灯,将连枝灯放在灵牌前,试图用连枝灯上的蜡烛照亮视线。
然而没想到这一照亮,允禾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
那就是,这间祠堂里,只有女子的牌位。
明明是供奉先祖的灵堂,偏偏她一个一个照过去时,都只能看见妻子两个字。
那些穆家的男子去哪里了?
允禾走完整间灵堂,都没看见一个男子的灵牌。
她心中大为震惊。
副本的背景明明是父权统治下的古代,怎么可能先祖灵堂里没有男子的牌位!
这里根本就不是灵堂!
这个认知让允禾浑身发冷,她抬头望向祠堂上四四方方的天空,一横一竖围成了一道栅栏。
这间以祭祖为名号的灵堂仿若一座囚牢,这些女子的灵牌就被困在这间灵堂里,正如她们生前被困于宅院一样,死后还要被囚禁在此处。
一股一股的阴风向她袭来,恍惚间允禾似乎又听到了那一声声的怒吼。
像阴毒的诅咒,让允禾头脑一阵发晕,她一个不稳,连枝灯竟不小心掉在地上。
所幸这盏连枝灯比较小,掉下去时只碰倒了一块灵牌,并没有引发失火。
允禾赶紧拿起连枝灯,又蹲下身去扶正牌位。
然而她刚拿起这块灵牌,允禾就惊讶地发现,这块灵牌上的朱砂竟然在掉落。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样,朱砂化作血水滴落下来,刻上的文字居然诡异地开始消失了!
允禾看着眼前的一幕,径直愣在原地。
直到灵牌上的文字全部消失,允禾才上手摸了摸。完全平整的痕迹让人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还篆刻过一行字。
手上逐渐升高的温度在提醒着允禾这离奇的一幕,虽然科学解释完全说不通,但这块灵牌上的文字好像真的是被连枝灯融掉的。
允禾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放下灵牌和连枝灯。
她站起身,再次看了一下自己红肿的手心。
瞧,哪怕是用厚布包着,她依旧会被连枝灯灼伤。
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浮现脑海,允禾心跳跳得极快,她盯着连枝灯上摇晃的火焰,下定了决心。
她伸进衣襟,拿出了这块被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灵牌。
上面朱砂描摹的文字写着她的名字。
允禾抖着手,试探地将灵牌放到火焰上方。
仅仅才靠近,诡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木牌开始升温,朱砂渐渐融化,那些纂刻好的文字一个一个消失在她眼前。
短短五分钟不到,这行刻了她名字的灵牌就彻底变成了一块普通的木牌。
就连地上滴落的朱砂都像是渗进了地板,完全消失不见了。
允禾呆愣站在原地,心跳声如雷鸣震着她的耳膜,她很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疯狂的事。
烧掉灵牌上的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并不清楚,这仿佛是一个赌局,稍微走错一步她就会输得倾家荡产。
但允禾一直是一个疯狂的赌徒。
既然做了,她就绝不会后悔。
祠堂外渐渐出现了人声,允禾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灵牌,犹豫了片刻,将它收进怀中。
她的动作很快,将灵堂恢复原状后,允禾就拿着连枝灯溜回了偏房。
玩家和穆离还没回来,大概率还在用早膳。
趁着此刻没人,允禾钻进穆离的书房,找来了一根毛笔和一碗朱砂。
她凭着记忆,模仿着灵牌上的笔迹,一字一句重新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
“七十二代子孙,穆离之妻,周允木。”
不过允禾留了个心眼,她在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上特意少写了一撇。
做完这一切,允禾才将木牌重新藏到了自己的枕头下。
恰好这时穆离也来了,他敲过门后走进来,看着允禾桌上的朱砂,愣了一秒,问。
“娘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允禾扯出早就准备好的宣纸,上面被她用朱砂随意画了几笔。
她指着其中一条线,眼睛都没眨一下,随口就编道:“这是我画的梅树,今天来了兴致,就去你书房里拿了朱砂和宣纸,想来作一幅画送给你。”
穆离低头看着这棵“梅树”,一时之间没说话。
允禾笑得更灿烂了,她一边勾住他的手,一边将宣纸放到他手中,歪着头问:“怎么样,我画了半炷香的时间呢,你可觉得好看?”
这棵被她画了半柱香的“梅树”除了有几条线,其他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偏偏允禾还义正辞严地辩解道,这是一幅写意画,精髓在于留白。
明明是如此荒诞的言论,穆离好像还真被允禾这套说辞给唬住了。他笑得一脸宠溺地将她的画折好放进衣襟里,贴着他的心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珍藏什么稀世之宝。
允禾被他这副模样给恶心住了,她摸了摸自己冒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不知为何,明明他与穆辞二人都表现出了对她的爱意,但与穆辞那个疯子比起来,允禾竟然觉得这个温文尔雅的穆家大少爷对她更像是虚情假意。
这个想法来得莫名其妙,允禾看了眼他没有任何破绽的表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感觉。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刚巧穆夫人那边派了人来请他们过去,允禾也暂且将这想法放下,与穆离一同前往正厅。
到那儿时,正厅两边纷纷站着九名玩家。
而正厅中间放满了一排一排用黑色箱子装好的礼品。
穆夫人坐在正中间,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穆离带着她跪在穆夫人面前,行完礼后穆夫人才悠悠道:“今天是你归宁的日子,这些是我们穆家给你备的礼,你清点一下,到时候别叫周县令以为我们轻待了你。”
说完,一个侍女走来递了张清单给她。
允禾看着这一串一串的珍宝名字,眼睛都快看花了。
哪怕她在现实世界中已经足够有钱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多数量的珠宝。
光是金条就足足有两大箱,更别提那些绸缎、首饰和山珍海味了,简直是数不胜数。
允禾都不敢想象这回门礼究竟值多少钱。
她大致扫了一眼就将清单还给了穆夫人,允禾这次再重新拜了一拜穆夫人,只不过这一拜倒是真心诚意了不少。
“谢谢母亲。”看在钱的面子上,允禾说得格外诚恳。
穆夫人挥了挥手,吩咐完事的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穆离不知是有事要处理还是怎的,他有允禾说了几句话后便也匆匆离开了。
此刻的正厅里又恰好只剩下了十位玩家。
他们似乎都被这回门礼的阵仗吓住,林烟走过来摸了摸那一箱金条,忍不住咂舌:“天呐,这穆家得多有钱啊,我怀疑皇帝都没他们家有钱。”
“确实啊,”一直没说过几句话的姜与乐突然附和道,“你看我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都能穿金戴银,穆家的财富究竟有多少,才能撑得住这么铺张的开销啊?”
说完,她露出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透亮的色泽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众人纷纷被穆家的豪气给震住,他们都走上前去围观姜与乐的饰品。
允禾站在人群外,她看着被围在中心的姜与乐,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允禾总觉得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只是这怪异究竟是什么她也暂时理不清。
没有头绪她决定先去穆府四周转一转,看看穆府的构造。
允禾绕开人群,打算穿过花园,走到她没去过的穆府东面。
哪知她才踏出正厅,太阳刚照在她手上时允禾就感觉一阵刺痛。
她低头一看,手背上竟然出现了一片被灼烧的痕迹。
在太阳底下,她的皮肤好似还在冒烟!
允禾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允禾转头看向庭院中的日晷。
汉白玉石制作而成的日冕立在正中,太阳照射后投下的影子刚好落在了“午”字上。
穆夫人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允禾意识到,现在居然已经正好到午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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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奈河之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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