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高径直朝厨房走去，果然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戴着眼镜，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上摘韭菜，看样子，她个儿还算高，穿着白的确良衬衣，藏蓝色裤子，显得很朴素，不像其他进城的年轻女子，来到城里首先是把自己捯饬捯饬，显得洋气一些，虽然是土中带洋，但毕竟和常在村里的女子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志高在旁边打量着她，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一定就是牛小红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脑迅速地转动着。

    牛小红起初并没注意到志高，过了几分钟，她才意识到这个年轻后生怎么老盯着她看，她停下手中的活，向他望去。

    “你好！”二人目光相对时，志高连忙向她打招呼。

    牛小红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知道说什么，反正是没吭声，她把眼镜往上抚了抚，显出羞涩的神情来。

    “你是牛小红？”志高问。

    牛小红惊讶地看着他，停了几秒钟后，低声说：“我不认识你呀，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平南镇的，李家庄人……”

    牛小红又是一惊讶，然后低头摘韭菜：“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奥，那你就是牛小红了？对着吧？”志高再次确认了一下。

    “嗯，”

    “那个李根宝你认识不？”

    牛小红看了一眼志高，继续摘韭菜，她把已经摘好的较干净的韭菜放到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然后提到了厨房，她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个红红的苹果，递给志高：“刚洗的，”

    志高愣怔着，牛小红的反应让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有接苹果，说：“根宝在外面呢，”

    牛小红咔嚓一声，咬了一口红苹果，边吃边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志高就一五一十地说了事情的原委，牛小红听完志高简短的讲述，表情显得很平静，说：“李根宝不是个男子汉？”

    志高一听这话大为不解，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好直接了当面问，便替根宝说好话：“他其实是个好人，他是粉刷匠人，工资也高，”

    “他不是个男子汉，你给他去说，”牛小红又重复了一遍。

    志高无话可说，呆了一下，扭头便出了工地的大门。

    根宝正蹲在地上抽烟，他焦急地等待着志高给他带来个好消息。

    当志高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刻意地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牛小红真在这里，你信不信？”

    “我不信，”根宝淡淡地说。

    “不信打赌，”

    “赌啥？”

    “赌一碗牛肉面，”

    其实，不用打赌根宝也相信志高说的话是真的，一碗牛肉面算得了什么，还没等志高说话，根宝问：“你怎么知道她在，你问别人的，”

    “那当然，”

    “她……没说啥吧，”根宝急切地问。

    “她说了，”

    “说的啥？”

    志高看旁边没有路人，便认真地对根宝说：“他说你不是男子汉，”

    根宝愣了几秒钟，问：“她真是这么说的？”

    志高点点头。

    根宝冷冷地笑笑，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说：“她爸住院的时候，我是忙前忙后的，还给提过尿桶子，这会儿说我不是男子汉，哎呀！这人根本没良心，”

    等他说完话回过头来时，发现志高已经不见了。

    志高来到牛小红面前，仿佛以长者的口气说：“我把根宝说了一顿，年轻人嘛，办事要大气，要……像个男子汉，”他一时也不知道说啥，停了停说：“他说你大住院时，他忙前忙后的，还……”

    “还啥？”牛小红不悦地问。

    “还提过尿桶子……他这表现还可以，他给他亲大也没提过尿桶子，这我知道，”志高解释说。

    牛小红赫嗤一笑，然后，不以为然地说：“这难道不该做吗？他和我相亲，不该表现一下吗？”

    志高若有所思地说：“也有道理哈，”他又转身离开。

    “你给他大提过尿桶子，人家说了，这是应该的，没啥了不起的，这事以后不要再说了，”志高来到根宝面前说：“你想嘛，你和人家相亲，也该表现一下嘛，这很正常，”

    根宝还想为自己辩解，但一时理屈词穷，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她为啥说我不是男子汉？话总要说清楚啊？”

    “哦！对了，我把这事给忘了，”志高说完，快步走进工地大门，几乎是跑着进去的。

    不一会儿，志高来了，他说：“牛小红说了，这不要问她，你自己知道，”

    根宝瞪大眼睛，看着志高，他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牛小红说的什么意思。

    “你不要看我，你去问她嘛，”

    “你帮我问，她总要把话说清楚啊，”根宝激动地说。

    得，这下，志高真成传话筒了，他又把根宝的话传给牛小红。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自欺欺人，”牛小红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说：“就这话，你给他带到，”

    牛小红与志高也就一墙之隔的距离，中间还得有个人跑腿传话，这真是麻烦，志高索性说：“我把他叫进来你俩自己谈吧，我就不来回跑了，怎么样？”

    “我不想见他，关键，”牛小红坚决地说。

    这下还把志高难住了，他想给根宝说两句好话，又害怕起反作用，只得作罢，叹口气说：“那我们闲了再来吧，”

    牛小红一听，稍稍感到有些意外，想了想说：“那……你让他进来，”

    牛小红继续摘那些剩下的韭菜，心里却在思量着对李根宝进行一番高雅的打击，因为，她毕竟在他眼里是有文化的人，不能像村妇那样说他，事实上，那样是在损害自己的形象。

    根宝悄悄地来了，在牛小红身后站了一小会儿，才小声地咳嗽了一下，以示意他的到来。

    牛小红连忙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韭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忙着呢？”根宝讨好地问。

    “嗯，”牛小红停了停问：“你有啥话就说，”

    这一问，根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尴尬地笑了笑说：“听你们村里人说，你在这里，”为了缓解尴尬，他想多说一点话，就指着工地外面的一片白色建筑群说：“我以前就在那里干活，主要是搞装修，都是些精细活，工资也高，我们包工队，只有几个人才能干这活，真的，这咱有啥说啥，现在业主对装修这块要求也高，你技术不行，人家就看不上，这个钱就挣不了，”

    看来，牛小红并不想让他摆脱尴尬，她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你给我说这些干嘛？”

    “……”

    根宝突然意识到什么了，又换了个话题，说：“这韭菜在哪里买的，看着品相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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