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雨”二字，李笙心头不由得一阵悸动。

    “此事须严密保密，任何人不得泄露片语，违者，生死不论……”

    李笙眼神寒光闪烁，杀机毕露。

    小蛇见状不禁心中一凛，连忙应道：“谨遵师兄吩咐。”

    随后，飞梭徐徐降落，李笙步出舱门，点燃一根修行人专用的清心香烟，又重新登上自家的遁光飞舟，向城中村落驶去。

    原来，柳絮遭难后，她的家人并未离弃云城，反而隐居在这座熙攘却又贫穷的城中村落。

    昔日那个骄傲自信的女子，如今却身残志消，流落在城中村的烟火人间。

    “公子，请问要买些新鲜灵气蔬菜吗？只要一块五晶石一棵哦……”

    正当李笙走过一条湿漉漉的小巷时，一道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笙的步伐骤然一顿，目光投向了身边的侧影。

    只瞧见，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坐着一位身患腿疾的妇人，其年龄难以揣测，皆因她的左脸颊上烙印着一道手掌般大小的灵伤痕迹，那伤痕甚至延伸至眼眸，令人望之心悸，生出一种丑陋而又凄厉的感觉。而她的双腿仿佛毫无生机，无力地盘坐在一起，更诡异的是，她仅靠两只手撑的小凳子艰难前行。

    此刻，这位妇人手中握着一根翠绿的灵植，微笑着朝他看来。

    ……

    莫名的，李笙心中似有锐刃狠狠刺入，剧痛袭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明白，那就是她。

    纵然已隔七个春秋，尽管昔年的少女容颜已变得面目全非，然而……他知道，绝对是她，没错，正是她……

    “一枚下品灵石如何？”

    妇人见李笙默不作声，笑容微微凝固，主动减去半枚灵石的价格。

    李笙无言以对，他的眼神已然失控，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何其讽刺！

    曾几何时那位高居云端的仙子。

    昔日那位骄傲不凡的少女。

    现如今却沦落到此种境地，只为半个灵石与人争执不休？

    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究竟缘何会演变至此？

    她成了这般模样，为何自己竟毫不知情？

    “疯修士又来出售灵植了……”

    “驱赶疯婆子……”

    “速离此地，疯婆子……”

    “快把她的灵植丢掉……”

    正当李笙内心怒吼挣扎之际，孩童们的嬉笑声此起彼伏。只见一群七八岁至十三四岁的稚龄童子奔向妇人的灵植摊位，他们或是拿起灵植胡乱抛掷，或是捡起树枝砸向妇人的头部。

    “啊……啊……别扔我的灵植，别扔……”

    妇人惊恐万分，双眼血红，面色惨白，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拼尽全力趴在地上护住那些灵植。

    刚才尚能自控的她，此刻却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这一切落在李笙的眼里，令他瞬间愣住，整个人仿若失神一般。

    “别碰我妈，别碰妈妈……”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别碰我妈……”

    李笙呆立片刻，视线中忽然闯入了一个身影——一名身形瘦弱，衣衫破旧、佩戴着小红领巾的六七岁小女孩，她边哭泣边大声喝止那些孩童，逐一将他们推开，随后冲向妇人，紧紧抱住了妇人的头颅。

    “哇啊……”

    一名年幼些的男童被小女孩推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小疯婆子打人啦……”

    “大疯婆子教出来的小疯婆子打人啦……”

    见状，那群顽皮的孩子纷纷嚷嚷起来，慌忙四散而去。

    李笙并未留意那些离去的孩子，而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望着那个疯疯癫癫的妇人，还有那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虽小，但那眉眼之间……实在太过相似，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这又是为何呢？

    谁能揭示那往昔岁月中的秘辛？为何那些不应降临于修士之身的命运波澜，竟会纷纷涌现在她的修行之路中？为何这份修行之痛要让她亲身经历，一一承受？

    \"母亲，一切安好，一切都已过去，我们返回宗门吧……\"

    稚龄女童对着那位陷入疯狂的修炼者柔声慰藉。

    \"灵植已失，灵植已失……\"

    发狂的修炼者泣诉着。

    \"罢了，我们不再追寻，还是返回宗门吧……\"

    女童含泪安抚着。

    \"那两个失去理智的修炼者，竟伤害了我的师弟，死罪难逃……\"

    \"没错，她们……\"

    正当女童与疯癫修炼者起身之际，一群持械男子自小径深处汹涌而出，其中一名威猛魁梧的壮汉握着重锤向女童砸去。

    \"啊……\"

    此景令李笙蓦然惊醒，欲施援手却已然来不及。

    然而，在他认为已经错过救援时机的一瞬，那疯女人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护住女童的头颅。

    \"嘭……\"

    重锤并未击中女童，而是重重地砸在了疯女人的头顶，瞬间血溅四方。

    那一击仿佛一把锐刀直刺入李笙的心神，懊悔、内疚、疼痛交织而至。

    七载之前，他曾背弃了她，她却如痴儿般执着寻觅他的踪迹。从曾高居云端的仙子、豪门贵胄，到如今这般凄惨境地，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斤斤计较于每一枚铜钱，任由街头顽童欺辱，甚至随便过路之人也可对她拳脚相加。

    这些年，她便是如此度过？

    \"母亲，母亲……\"

    目睹疯女人头部血流不止，女童不禁放声悲呼。

    \"她，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打……\"

    \"一同出手，打……\"

    \"打死为止……\"

    那些孩童们的长辈并无丝毫怜悯之心，抄起铁棍便凶狠地冲上前去挥舞。

    疯女人仿佛习以为常，未发出一丝声响，反而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任由众人肆虐。

    \"喀嚓……\"

    正当两位男子手中的铁棍即将砸向疯女人的脑袋之际，两只巨掌陡然出现在其前额，牢牢钳制住了铁棍……

    目睹这一幕，周围所有人皆是一愣，连疯女人怀中的女童也瞪大了眼睛。

    \"你他娘的是哪路神仙？竟敢插手此事，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该死的，给我松手，不然老子废了你……\"

    两名握着铁棍的男子见武器被人握住，勃然大怒，指着他咆哮起来。

    \"嘭……\"

    李笙毫无犹豫，夺过铁棍，一记重击砸向两名男子的头颅。

    \"啊……\"

    二人痛苦尖叫，跌倒在地，脑门血流如注。

    \"猛师兄和牛师兄被袭击了！\"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胆敢对我们下手，大家一起上，教训他……\"

    \"一起上，教训他……\"

    目睹同伙受创，其余人纷纷愤怒沸腾，呐喊着一拥而上。

    \"嘭……\"

    李笙并未言语，甚至未曾正眼瞧向那群疾冲而来的修炼者，手中两柄灵铁棍随心一挥，再度重击在地面上两位男子的顶门之上。

    “啊……不……”

    “啊……”

    两位男子发出痛苦至极的惨叫，那声音中透露出临近崩溃的恐惧。

    “这……”

    那群冲击而来的人们皆瞠目结舌，不仅如此，就连那位疯癫女子怀中的小女孩亦面色如纸，全身瑟瑟发抖。在她的记忆深处，只记得有人欺辱她家，从未有过人为她们挺身而出。然而此刻，此人非但救了她与母亲，更……更惩罚了那些恶徒。

    “刚才何人出手……”

    李笙面沉似水，冷声质问。

    “无知小辈，胆敢触犯老夫，可知老夫背后之人是谁？你今日难逃一劫……”

    其中一名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男子用尽全力，嘶哑咆哮。

    “嗤……”

    李笙手中的灵铁棍瞬间划破空气，直击其耳畔。

    “啊……不……”

    男子疼痛难耐，近乎疯狂地哀嚎。

    “究竟是谁动手的？”

    李笙冰冷的目光扫视四周。

    “是我！又能如何？有种便取老夫性命吧！”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应声而出，愤然指向前方的李笙。

    “嗤……”

    棍影闪过，那人应声倒地，鲜红的血液瞬间染透了地面……

    周围的修炼者顿时气势全无，纷纷惶恐地望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城中村落里武力出众之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有几个能够清白无暇。然而眼前的这位青年太过强大，让他们心生畏惧。

    “叮咚……”

    李笙手中的灵铁棍落在地上，他缓缓转身走向那位紧抱着小女孩颤抖不已的疯女人，并在其身后蹲下，用力拥住她。

    “抱歉，我来晚了……”

    当李笙再次抱住柳絮的那一刻，他无法抑制眼眶中的泪水滚滚而下。他从不曾想过这一切竟成真，真的未曾预料到……

    七载时光已逝，他对那段情感的记忆早已淡漠。在他心中，柳絮美丽出众，才情卓绝，理应早已为人妇，拥有自己的美满家庭。可为何……为何命运如此残酷？

    “……”

    李笙抱着柳絮痛哭不止，令一旁的小女孩以及围观的众人皆愣在原地。唯有柳絮，缓缓颤抖着转过头来，重新凝视着李笙，双眼圆睁，赤红一片，泪水悄然滑落，嘴唇微颤，目光之中满溢着纷杂的情绪：痛苦、怨念、愤怒、不甘……

    “啊……啊……”

    柳絮再也忍受不住，尖锐地嘶喊起来，伸出双手，不住地朝李笙的脸庞和身体抓打。

    “对不起……”

    李笙并未抗拒，而是紧紧拥抱着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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