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困，陆清婉只是觉得身体和精神都十分疲倦，身体里的麻药劲应该早就过去了，只是脑海十分昏沉，令她没有想要活动和说话的欲望。

    闭着眼睛，其实也没有多舒心，梦中的景象时时刻刻在她脑海里萦绕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清婉又在迷蒙之中睡了过去，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一片昏黑了，什么也看不太清楚，房间里开着明亮的灯，一睁眼就面对这么明亮的光线，陆清婉有些不太适应地眨了两下眼睛。

    有些费劲地用手臂撑着床想要坐起来，下一秒一双手就扶着她坐起来。

    沈星遥替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清婉，你饿不饿？”

    “有点。”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陆识卿和陆傲天同时从病房外面走进来，皆是一脸沉重的倦色，看见病床上的陆清婉醒了两个人步伐迅速地走到她身边。

    陆识卿双眼通红，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说话的时候嗓子哑得厉害，“清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等会儿就过来查看一下你的情况，没事的，别担心。”

    “哥哥，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陆识卿摸摸她的脑袋，一脸心疼忧惧地说：“嗯，昏睡了五天了，不过现在醒过来就没事了，是不是饿了，等会让人给你准备一点清淡的食物送进来。”

    “嗯。”

    陆清婉对一切问题的回答都很简略，因为嗓子说话的时候很不舒服，像是有一层层粗糙的沙砾在其中不断摩挲，每往外蹦出一个字就牵连着一层疼痛。

    而且陆早早不在场，更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

    陆清婉的伤势情况比较严重，在ICU里面本来就待了很久，现在虽然已经醒了，但是还要看后续的情况，所以仍旧需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陆早早在这段时间里并没有过来看她一次。

    陆清婉知道肯定是因为陆傲天和沈星遥明令禁止的，陆早早应该比谁都心焦失措，搞不好自责得都难以入睡。

    陆清婉找陆识卿问过几次陆早早的情况，陆识卿很平静地一带而过，说对方跟平时一样正常有序地上下学。

    但却没有告知陆早早在陆清婉被送往医院的这些天，一直茶饭不思，睡眠也不太好，央求陆家的人带她去医院看望陆清婉被拒绝，一个人独自前往医院想要来看望陆清婉也被阻拦，多次无果之后，又消瘦下去一大圈。

    陆清婉在医院的时候仍旧做梦，日复一日，有些梦里的片段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陆清婉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一身疲倦。

    沈星遥在这段时间里经常陪着她，陆清婉有时候会很认真地跟她说妈妈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这里有许多人呢都可以照顾好我的，沈星遥听完，只是很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让她可以不用这么懂事。

    陆清婉真的很想跟沈星遥讲她只是实话实说，半点夸张的成分也没，她不像其他的小孩那样需要母亲的关怀和关注，沈星遥每天这样密集到无时无刻地插入到她的生活之中，只会让她感到憋闷和烦躁。

    提了好几次之后都被沈星遥拒绝后，陆清婉索性不再说了，说了也是白说。

    大部分的时间陆清婉就躺在床上看书或者睡觉，也懒得到处走动，有一次她半梦半醒之中，听见两个人熟悉的声音，一个是陆傲天，另外一个是沈星遥。

    或许是两个人站得离她有些远，也可能是在里面的一间房间，总之声音像是被蒙住了一层灰，断断续续又模模糊糊地传进她耳朵里。

    听不太清楚，但能朦胧地捕捉到其中几个关键词，什么“命运”“无法更改”“错误”“无法忍受”“死亡”之类的词语，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些词语肯定跟陆早早有关。

    陆清婉在一瞬之间立马变得清醒过来，但是他们的对话声音变得很小很小，而且听起来已经快趋于结束了，陆清婉只听到了最后一句，那是沈星遥说的，声音听起来斩钉截铁又十分决然。

    “一次又一次，我不敢想象还有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我只能这么做，我没有办法。”

    然后她又听见陆傲天叹了一口很长很长的气，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在医院里度过百无聊赖的一段时间后，陆清婉的话变得越来越少。

    只有陆识卿跟她说话的时候会提起一点兴趣和精神回答几句，别人来了，跟她对话或者问她些问题，通通都是象征性地应付一两句，字数也总是很寥寥。

    夏季到来，陆清婉终于被允许出院。

    回到家的那天，陆早早在大门外面很殷切地等待着他们，看见陆清婉，很想上去抱一抱她，但陆傲天和沈星遥都在场，最后她也只是十分瑟缩地、用含着热泪的一双眼睛看着陆清婉。

    眼神里充满愧疚、懊悔、不知所措和茫然。

    陆清婉一下子冲过所有人，奔到陆早早怀里，“姐姐不哭，我已经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千万不要觉得是你害我受伤的，我……”

    我能够保护得了你，我觉得很开心，很骄傲。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两个人被陆傲天扯开，他一把把陆清婉抱在怀里，很冷漠地用眼神瞥了一眼陆早早，“你先回你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不要和你妹妹接触，她需要静养。”

    陆早早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了满脸，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她身边穿行而过，都是陆早早生命里最亲近的人，小小的陆早早站在司机、佣人、管家之中，没有任何人回头看她一眼。

    陆清婉趴在陆傲天怀里，有些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脖子，看着落在他们一行人身后的路早早。

    离得有些远了，她听不见陆早早到底在说什么。

    只是依稀能通过她的唇形，一字一顿地哭着望向陆清婉，不断重复地说——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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