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剑尊新收的徒弟是个乞丐，他们一门三人从无妄到往生到念蓉全都是乞丐，而这一次的徒弟修炼进度虽然不及他们二人也是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其实只有念蓉自己清楚，她没有什么修炼天赋，那些修为大多是那个冷情冷面的师父强行灌输的。

    姜念蓉的体质很特殊，普通人忽然接受那么多灵力肯定是会爆体而亡的，但只要她能忍受住经脉扩张的痛苦，她就能活下来并且变得无比强大。

    姜念蓉没有像普通弟子一样在结丹之后参加仙门大会，而是被姜往生带着一起游历、斩杀凶兽、闭关传功。

    除了打坐修炼，一睁眼姜念蓉要面对的就是面无表情的往生剑尊，以及剑尊安排的各种试炼。最初真的好痛苦啊，经脉被强行扩张，那撕裂全身的痛让她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当时她真的想放弃活着了，她痛苦的抽搐着，鼻涕堵住不能呼吸只能靠嘴喘气。

    “师父……好难受……杀了我。”她无数次开口求死。

    可是往生剑尊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你忘记了么？为了活着你连狗的食物都抢。当初要不是你更胜一筹，恐怕早已被狗咬死了。现在变强的机会就在眼前，是变强还是放弃一切，你自己选。”

    于是念蓉就还能咬咬牙坚持下去，她曾经有一瞬憎恨过往生剑尊，可是虽然历练很苦传功很痛，其他的要求往生剑尊都无条件的满足她。

    在无尽的痛苦和逐渐变强的交织下，念蓉逐渐对往生剑尊产生了别的想法。

    “为什么他愿意把自己的修为传给我？”“为什么是我？”“初次相遇的时候明明那么难堪，可是他都不介意，还主动收我为徒。”“我是……特别的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念蓉开始观察往生剑尊，除了偶尔看着天空发呆之外，这个剑尊的眼里就一直都只有她，只映出她的存在。

    痛苦到难以忍受的时候，往生剑尊都会陪在她身边，每当晕厥过去之后，他就会叫醒自己，还会关心她饿不饿渴不渴。

    明明很不擅长治疗法术，但每次受伤他都会很紧张的治疗自己。哪怕走的慢被他忘在身后，很快他就会回头叫她跟上。

    哪怕是有点任性的要求，也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挤到人群里面给她买来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的板栗桂花糕。

    “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师父……往生剑尊他……是喜欢我的吧？”将念蓉不受控制的这样想着。

    在外游历的第十年，念蓉发现往生剑尊抬头看天空的时间变多了。她也试图抬头看向天空，可是那里依旧只有十年前显出形貌的天宫。

    “师父，天宫有这么好看么？你与其看它不如……”将念蓉低下头没敢说出后面的话，她想说“你不如多看看我，天宫那么遥远，而我就在你的眼前。”但她太害羞了根本说不出口。

    往生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在他的眼里，天空中的那条河越来越窄，灵流几乎透明到一眼就能看到对面的山体。

    快来不及了，时间要到了。

    虽然他并没有听到声音，但是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那句话，仿佛有谁在他心底发出警告，警告他马上那个时刻就要来临。

    “念蓉。”往生剑尊伸出手一把抓住姜念蓉的手腕，力道大的手指在她手腕上深深的嵌进去“不能再等了，你今天就要结婴。”

    “什么？”因为突然被握住手的欣喜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姜念蓉就猛地一惊！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往生剑尊，她现在还是结丹中期，连后期都没达到如何结婴？

    往生没有给过多的解释，他拿出一个结界法器，拉着念蓉就飞去了一个山洞之中。

    姜念蓉被粗暴的扔在地面上，还没反应过来，清冷的剑尊就张开结界然后直直的压了下来。灵府被强行打开入口，剑尊霸道的裹挟着剑气和灵气直接闯入，金丹被他的灵气包裹着飞速转动起来。

    姜念蓉发出了厉声惨叫，整个山洞中回荡着她痛苦的哀嚎声！但由于结界阻隔着，外界根本看不到听不到在里面发生的事。

    往生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完全没想过对方的灵府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焦躁的用灵力冲击着念蓉的金丹，裹挟着五行之火的灵气覆盖着金丹外表，强行灌注着灵气。

    姜念蓉开始勉强保持着清醒，但很快就被痛晕过去，接着就被往生强行唤醒，然后继续承受痛苦。

    往生剑尊也不好受，最初他不顾一切的乱来，很快他自己也受到了反噬。姜念蓉的灵根和他并不统一，她是金灵根，其实是与他相克的。但为了提升她的修为尽快结婴他甚至逼着自己忍受着反噬的痛苦强行拔苗助长。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金丹裂开无数条红色的缝隙，元婴在其中缓缓生成。

    往生剑尊此刻也被反噬的灵府受损，在确定元婴完好之后他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神魂。神魂回体的瞬间，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裂开无数血线，即使他用法术试图治疗，在伤口愈合后也很快再次裂开。

    虽然痛苦，但好歹是结婴成功了。

    往生松了口气瘫倒在地，和念蓉一样陷入了昏迷。

    姜念蓉知道刚才的行为代表了什么，她在欣喜自己结婴成功的同时又有点小窃喜。

    白衣剑尊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身边，看到对方哪怕浑身遍体鳞伤也强撑着让她结婴，姜念蓉没忍住伸手摸上了往生剑尊的眉眼。

    “师父，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吧？”姜念蓉在心底自言自语，她还是不敢出声问对方，哪怕对方现在已经昏迷。

    稳固境界用了三天，这三天姜念蓉都没有离开结界内，而往生剑尊则是每天出去给她找来天材地宝，有时候甚至遍体鳞伤的回来。

    离开洞穴之后，往生再没有给念蓉安排什么试炼，他带着姜念蓉御剑去到了骊山之巅。

    姜念蓉认识这里，她在这里参加过仙门大会，虽然没有拿到特别好的名次，但也是她的光辉与荣耀。

    “师父，你还记得么？我在这里拿到了十八名，差一点点我就能进十六强了，可惜当初我学艺不精……”念蓉很怀念在这里发生的事，那是她第一次以修炼者的身份参加仙门大会，第一次和对手比赛的时候手抖的连剑都握不住，赢的时候连脚都在发抖。

    往生剑尊没有理她，他抬头看向天空，在他的正上方能看到黑漆漆的山体，那是天宫的底座。比起十年前看到的光景，现在它离地面更近了。

    骊山之巅因为在天宫正下方，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在这附近逗留了。他们都在害怕，害怕天宫。

    很多年前，天上曾经掉落过无数的巨石，砸到海中引起海啸，砸到山里引发山火，落入江河洪涝泛滥。那时候就有擅长卜算的修炼者预言那是天灾，巨石来自天宫。大家听到那个预言都说是一派胡言，可是很快那个勘透天机的修炼者遭到反噬丧了命。这一下众人慌了，他们开始相信那个预言的真实性，除了仙门大会，其他时候方圆百里都空无一人。

    往生看向天空，浅浅的天河已经快到极限了，明明天宫摇摇欲坠，底部甚至已经穿透天河暴露在下方的空气之中，为什么还没掉下来？

    他遮住了自己的左眼，只用右眼看向上方。这一次视野完全不同，没有虚假的现世，他看见的是充满灵气的世界。

    黑色的天宫盘旋摇晃着，河水挤压拍打着天宫底部，但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河了，曾经浩瀚的天河如今只剩下稀薄的一层光斑。

    仔细看去，天宫四角连接着四条银色的铁链，那些铁链由透明的光点组成牢牢的紧绷着从四个不同的方向拉扯着天宫。

    往生放出神识去追索，可是那距离实在太远，连靠近锁链都不能。

    四条锁链连接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起来应该有相应的阵法存在。原来一直以来托着云顶天宫的不是天河，而是这四条悬挂高空常人看不见的锁链。

    往生抓起念蓉，选了一个方向直接御剑前行。

    他曾经试过，在第一次看见天宫的时候试图御剑靠近它，可是它远在天河之上，无论怎么飞永远只能看见目光所及之处小小的一片阴影。

    后来，天宫出现在所有人眼里，他再次尝试就发现只要靠近天宫一定范围，御剑就会失效！要不是掉落之后重新乘风而起，怕是他会摔的粉身碎骨。

    还好锁链不会让御剑失效，往生靠近过去试图触摸，可是那东西似乎和天河灵气一样无形不可触碰。

    沿着锁链，他去到了极西之地，在海岸线的尽头有一根光柱。光柱内部锁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锁着他的那些锁链连接着天空，最终定在云顶天宫的一端。

    往生剑尊不认识这个老者，但是对方似乎认出了他。在对方想要开口的一瞬间，往生看见他的身体溢出了无数个光点，那是扩散的灵力，是那人羽化的证明。

    随着老者的死亡，锁链似乎没有东西可以支撑，瞬间断裂开来消散在空气之中。

    随着银光消散，光柱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显现出了它原本的形态。那是一根由无数刻满符咒和阵法的巨大灵器，而老者的尸体被有形的锁链捆缚在其中，已然没有了半分生机。

    “师父……这是什么？”身前的念蓉目睹了这一切，害怕的瑟瑟发抖。

    往生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在看清那些阵法之后他便迅速往正东方向御剑而去！

    从大陆的一边到另一边纵使是他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期间他和念蓉一直都能听见来自天空的轰鸣声。

    天宫的四条支撑少了一条，一直以来维持的均衡被打破，它又开始震荡起来。这一次，底座的山体掉落无数巨石，但因为离地距离不像之前那样遥远，并没有引发天灾。

    极东之地果然也是有着一模一样的光柱，这一次在里面的是一位穿着黑袍的银发男子，虽然看起来还是年轻时候的样貌，但是真正的修真之人保持样貌的同时不可能会生有华发。

    “啊，无妄说的没错，你果然找来了。不过很可惜，你找到的不是她。”那男人同样也认出了往生。

    “你是谁？我师父在哪里？”往生猛地靠近光柱，然后被直接弹开！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师父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要想救她出来恐怕……嗯？”忽然那白发男子注意到了往生身前的念蓉“你上哪儿弄了个元婴？……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往生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直接转身御剑而去没打算浪费时间给他。

    “喂喂！”看到往生直接跑了，那人赶紧喊他，但也没留住半分“啧，真羡慕无妄剑尊啊。”

    事实上，当往生在南边找到被人羡慕的无妄剑尊的时候，她正在睡觉。

    有一瞬间姜往生以为她已经死了，还好眼睛能看见她身边没有灵力溃散的痕迹。

    “啊？小往生？是你啊。”无妄醒来看见御剑与空的往生没有半点惊讶，在看到他还带着一个女人在身前还开玩笑问他“你是带道侣来给我看的么？”

    “你为什么要给我眼睛？”往生看着对方的眼眶，那里面只有暗红色的虚无，她甚至连个义眼都懒得塞进去。

    “啧，我要是不给你眼睛，掌门那个狗东西肯定不会把剑尊的称号让你继承的。现在你已经是剑尊了吧？”

    “嗯，我是往生剑尊。”两人平静的对话让念蓉感觉到自己似乎格格不入，于是她拉住往生的胸口努力想要加入进去。

    “师父，这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她开口后成功把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往生这才想起来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伸手抓住念蓉，然后将她塞入了发光的塔内部。想起之前看到的阵法，他抽出其中一根锁链迅速将念蓉捆住，然后轻而易举的将无妄给拉了出来！

    锁链内部的人交换之后，整个光塔有一瞬间的动荡，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往生怀中的无妄似乎还有点懵，她想过往生会来看她，但是没想过他居然还能把自己给救出来。

    “你疯了！她怎么能承受得住平天柱和困仙锁！”无妄挣扎着想从往生怀里钻出来。

    而被锁链捆缚全身的念蓉在看见自己的师父抱住另一个女人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

    “无妄，她已经是元婴，当然能承受得住。”往生按住怀里的无妄，张开怀抱用力的把她按在胸口然后低下头埋在她的头顶呢喃着“我好想你，这几百年来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姜无妄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吞了一口口水“其实，我和你是……”

    突然，头顶的锁链猛地摇晃起来，与此同时天地之间传来巨响！

    “怎么回事？”两人同时抬头，远方风起云涌，但能看见随着锁链摇晃，那个黑色的影子在越来越大！

    “我在找到你之前有根柱子里的人死了，他死的时候锁链也消失了。”往生平淡的开口。

    “你在干什么？与其拿她来换我，你就应该立刻把空缺补上啊！”无妄直接操控两人脚下的剑直飞向锁链的尽头“说吧，是哪边空出来了，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立刻补上。”

    往生截停了飞剑从后边牢牢的抱住无妄，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委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不要做傻事。天下苍生又如何，死就死了，我在意的只有你啊！”

    无妄苦笑着再次夺过剑的操控权，继续飞向天宫“我和你生来就是为了阻止天宫掉落，你还小不明白自己的使命，但我是知道的，我是为此而活的。”

    往生没有理会她的话，在抢夺几次操控权失败后气急败坏的一口咬在无妄肩膀上，隔着红衣咬出了血腥味。似乎他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于是在尝到血之后又默默的松了口。

    “我不管那些使命，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无妄还想说什么，忽然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在自己裸露的脖颈之间，一瞬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眼看着天宫越来越近，并不是肉眼可见的靠近而是它已经突破天河与锁链的桎梏即将坠落人间！

    空气安静的令人窒息，两人的耳边竟然听到了一阵鸣金之音。

    突然，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用力摩擦一样，在一阵轻微的碰撞声后他们同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第……噶、三轮结束……目前所在地……嘎达……智人阵营获胜……解放星球全貌……叽……清除其他种族能量体系……由、最终获胜种族定义……”

    在那个声音停止之后，两人忽然脚下一空，人和剑同时失去了一切的支撑直直向下坠落！

    “啊！！！！”无妄惨叫一声，随即被往生在空中紧紧抱住。

    “别怕，有我在。”往生被飞吹的睁不开眼睛，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毫无征兆的坠落。他想操控灵力重新御剑，可是身体里一片沉寂什么也没有！同样试图调动灵气无果的无妄感受到了源于对死亡的恐惧，颤抖着伸出手回抱了往生。那一刻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三条锁链与天河同时消失，仅仅一瞬天宫就落到大地上，骊山直接在这股撞击当中分裂四散！无数的岩石、泥土、树木、草叶随着撞击被溅射离地，在空中描绘出冲击波的形状席卷了这片大地。

    岩石和冲击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原本已经很接近天宫的两人正在笔直坠落，受到无形的冲击波碰撞直接被带着在空中呈抛物线坠落。

    原本落地即死的两人顺着冲击波被推到一个湖泊之中，有了湖水作缓冲，虽然身体多处骨折但性命好歹是保住了。

    那一天，修仙者们的精神堡垒天宫掉了下来，他们的天也塌了。所有人都失去了修为再也无法调动起身体内部的经脉，也感受不到充盈在四周的灵气。他们从修仙者的道路上被强制的赶了下来，这世间再无仙人。

    道元年历经数千年，终于迎来了终结，人类再也无法飞天遁地，也无法再登仙途。

    人们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灵气枯竭，他们认为这是天道的选择，认为这是天罚。

    所有不可一世的修炼者都在这一天变成了凡人，他们不再拥有五行阴阳之力，也不再能俯瞰众生活在万物之上。

    这个辉煌且糜烂的时代终结的毫无征兆，不，也许是早有预兆只是人们看不见而已。这个时代终结的标志慢慢的被时代的洪流所淹没，很多年后，根本无人记得在终结之时的里程碑——天宫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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