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岛金融区的珊顿道的摩天大楼里，我见到了Fiona。

    置身于低碳环保理念的大楼侧翼大堂，绿色热带植物高耸入云，有几棵巨大的棕榈树伸出宽阔的冠盖，人造瀑布沿着岩壁缓缓流淌，悬崖上的蕨类植物在岩石的缝隙中繁荣滋长。背景音乐里甚至交织着鸟语花香。

    我眯起眼睛，极目远眺。玻璃穹窿纵深至观光电梯的十余层楼这么高。

    在这栋城市商业综合体内，地下至往上7层是商场，第8层开始是高档酒店，L公司的亚太区总部占据了30层至52层。

    不知道大董站在最高处的落地窗户向远处眺望是什么心情？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将目光挪回面前乳白色的咖啡桌，桌上摆着一杯冰咖啡，我用吸管搅了两下。

    虽然在等人，但心情平静无波，这里虽然也繁华，却没有上海金融区的急躁，我总觉得在外滩过马路是开闸泄洪……

    身处通透的建筑内也感受不到热带的炎热气候，未至12月，对该地来说，仍是夏末。满大街都是短袖短打夹脚拖……依靠绿色生态系统来涵养温湿度的神奇建筑果然名不虚传，不用空调，自然舒爽，这几年新加坡搞低碳化的势头很猛。

    “嗨！陆星。”

    漫无边际的思绪被Fiona的那颇具磁性的嗓音唤回。

    因为是从公司出来，Fiona脖子里挂着胸牌，她坐下之后将胸牌摘下来，绕了两圈放进手提包里。

    “好久不见啊，陆星。”Fiona的嗓音依旧那么动听，她先和我寒暄几句：“鱼尾狮公园去过了？”

    我点头。

    “摩天轮？”

    我又点头。

    “圣淘沙？环球影城？”

    我仍然点头。

    这时候，她笑了。

    “都不用我照顾，周董问起来，我不好邀功。”Fiona开我玩笑。

    我腼腆地笑笑，说到周照，我不知怎的就心虚起来了。

    Fiona却只道我害羞，继续开我玩笑：“陆星，你终于做到了。那天你找我打听周董的行程，就是为了促成L公司和沈氏的深度合作吧？L公司准备入驻沈氏集团的事我略有耳闻。”

    我听后，微微拧眉，纠正道：“沈氏商业地产是被bx收购的。”

    “沈氏集团确实是跟bx做的生意，但背靠的资源还是L公司。bx是投资公司，是只投资不经营的。签了协议后，直接跟L集团签了互换协议，他们要的是分润，不是营商。”

    我都听糊涂了：“这就是说，L公司负责沈氏集团商业地产的开发和经营，bx只参与入股，拿分红？”

    Fiona说：“是这样啦。”

    听到这里，我的脑袋就像是重重的挨了一下，除了炸裂还是炸裂！

    “你怎么了陆星？”Fiona碰了碰我，从玻璃杯的倒影中我看到自己抿唇、蹙眉以及愣神的模样。

    我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Fiona：“所以，你当初说的事成，是这个事成？”

    Fiona是高级助理，总部的提案都是由他交由周董的，我不知道是不是L公司早有收购沈氏的意思？

    Fiona微微一笑：“这不是秘密，甚至连沈总也知道，前些年周董就想游说沈总，终于在今年做成了这笔买卖。”

    我更吃惊了。

    到底是沈阔利用了我，还是周照利用了我？还是他们双双预判了我的想法？再顺水推舟？

    我如鲠在喉。

    “陆星。你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不舒服？要不然去商场5楼找个SpA会所休息一下，后面的项目我一个人谈也可以。因为是周董亲自点头的，今天就是个收尾。”

    我确实头晕目眩，两天来，我逛了牛车水、乌节路，南区和中区的诸多景点都走马观花地看过，然而此刻，脑袋里全都是五彩斑斓如烟花般炸开的小巷夜景，还有高耸笔直的棕榈树、椰子树和此起彼伏的摩天大楼。

    我的天，我想吐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我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哇的一声吐出来。

    把早餐吐干净后，眩晕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我对着镜子漱了漱口，又用湿巾擦掉了口红。

    重新补完口红，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镜子努力地微笑。

    “陆星。不关你的事。你是好心。当初你为了沈阔去找周照，你已经不欠他了。”我喃喃的说着。

    一旁的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颇富态的女人，她和我说了句粤语，我听得懂，她问我：“是不是从上海来的？”

    我说了句普通话：“是的。”

    那富太太用不太娴熟的普通话说：“我也常常去上海。刚才从你口中听到个熟悉的名字。”

    “你刚才说的是，周照？”她问我。

    我立即意识到这栋大楼是L总部大楼，周照的名字搞不好是“人人皆知”，可面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我笑着说：“我没说过，你可能听错了。”

    她便友好地冲我笑了笑：“也许是的。”她又拿起我的口红看了看，说：“这个色号很难买。你擦上去好好看。”

    我有些莫名其妙，素不相识的人突然搭讪，总让人感觉心里毛毛的。

    我说：“你可以试试找代购买。上海的专柜也脱销了。”

    她突然拿出手机翻出二维码：“那你有没有相熟的代购，可以推介？或许我们可以加个好友？”

    只能说她搭讪的技巧过人，好像无论我准备了怎样的台词，她都有办法和我拉拢关系。

    我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加了她，她的署名是英文名：“carolina。”

    三天可见。很巧，我也一样。

    她摇着手机和我告辞。

    这个插曲之后，我重新回到侧翼大堂吧，Fiona的对面坐了个熟面孔。

    夏目恭敬地站起来朝我鞠了一躬：“陆小姐，好久不见。”他说着不太流利的中文对我表示敬意。我受宠若惊，看了看Fiona，Fiona冲我眨眨眼，原来要最后复审的是这个项目？

    夏目坐下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合同，Fiona刷刷刷翻过合同的页面，上面的抬头赫然写着“转让协议”，而不是“合作协议”或者“注资协议”。

    大约是我微微惊讶的表情令夏目做出了如下解释：“陆小姐。我已经年过五十。你们中国人说，五十而知天命。所以我决定将亲手研发的AR产品交给信得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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