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没出结果，但这最后的“夺人所爱”几个字却让我的心难过得像是被人徒手捏成了一团。

    沈董事长走后，周照问我：“来都来了，不然，吃点东西再走？”

    是啊，时间已过了饭点，沈氏集团焦头烂额，老沈总自然是不会久留。

    可地方是老沈总找的，周照是客，老沈总是东，老沈总不说吃饭，周照也不能留他下来吃饭。

    周照翻着私房菜的菜单，我无心饮食，也根本听不清周照在对我说什么，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说“好好好”。

    我心里在想，周照之前已投资了AR设备、视频网站，现在又要吃下沈氏影业，当真是一块块搭积木一样，只是我之前都没看没明白。

    就像是拼图，只拼了几块的时候，根本看不出要拼的是什么，但多拼几块，就算没拼完整也能看出大概。

    我信了，他真是要做个中国的flix。

    所以，收不收沈氏影业，他都是能做的，毕竟市面上影视公司这么多，但收了沈氏影业，则是双赢，因为沈氏影业已经上市了，市场号召力更大。

    但是万一收购谈不拢，我想，周照下一步是要帮助做视频网站的那个数码科技公司上市，再融资收购别的影视制作公司……

    也就是说，周照的选择不唯一。

    相比较之下，沈氏集团却更火烧眉毛，其他出价方知道沈氏等钱用，肯定也会大杀价，不一定有周照出价高。

    因为做高沈氏电影股价的计划，失败了，沈氏集团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融资渠道……

    刚吃了证监会一张处分，主力机构也不敢再大肆做高股价，而且就算沈氏影业真的有利好消息放出来，在这个时点，也被动了……

    我甚至怀疑，这一波炒作失败也是沈氏地产拖累所致。

    否则怎么会被举报？

    同行踩踏无所不用其极罢了。

    比烂的时候大家一起烂，如果不是沈氏先爆雷，其他地产公司就扛不住先爆雷。

    先死的成了炮火，后死就能扛到ZF出手援助，获得更多资源，大家可都等着ZF输血续命呢。

    这跟沈阔说的“星舰误入四维空间，发现大家都在抱团死扛”真是一模一样啊……

    ——看来，沈阔也不是个纨绔子弟，他早已预料，可预料了又如何，沈老爷子在，沈氏依旧不由他做主。

    而且，如果我是沈董事长，也会选地产不会选电影的，如果地产的不确定性是100%，电影的不确定性就是300%，为什么是300%？

    因为我陡然想起，沈氏电影还和股东签了对赌协议，前三年每年增长50%，这个数学题算的其实是复利公式，其实三年利润等于是翻三倍多……不然的话，沈氏影业就要自己回购股权做高利润……

    钱！钱！钱！

    沈氏集团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大船，现在就看沈董事长堵窟窿的速度够不够快了……

    想到这里，我深深叹了口气。

    周照推推我，说：“你看上去脸色很差。”

    我推脱说：“我有些不舒服，这包厢里太热了。”

    “那早些回去吧，饭就不吃了。”周照说。

    一旁的服务员有些尴尬：“周董您刚才点的全都不要了？”

    我怕服务员为难，说：“没事。吃了饭再走吧。”

    周照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点的菜照刚才的下单做，我一会儿派人来取。”

    说罢又抽了张名片放在桌上。

    服务员收起名片，满脸堆笑，鞠躬道：“谢谢周先生！”

    周照没什么表情，她又对着我一鞠躬：“谢谢陆小姐！”

    我只好客气地笑笑。

    服务员走后，周照从衣架拿了外套要帮我穿，我从他手里接过衣服，他一下子便握住我的手说：“手心这么凉。”

    他又摸我额头：“你没事吧。”

    我闪躲着，怕周照看出我的心事，说：“没事，我们走吧。”

    这个地方我真一分钟也呆不住了，刚才老沈总的话语还在耳边“我儿子配不上你”……

    我不傻，我知道不是字面的意思，是他知道我跟沈阔以前是一对，不，是我被沈阔“包养”过，可他问我话，我却说要他“卖掉沈氏影业”。

    刚才没来得及过脑子，现在仔细想想真觉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我心里难过极了，又委屈极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失魂落魄地被周照搀着走出会所，刚到外面，沈阔便出现了。

    我来不及愕然，甚至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便旋风似的把我往边上一扯。

    我一个踉跄摔在墙壁上。

    周照喝了一句：“沈阔你做什么！”

    他走过来扶我，沈阔上前一步揪住了周照的衣领：“周照，你他妈的欺人太甚！”

    周照握住他手腕，远处的保镖已快步跟过来，场面眼看要失控，我忙扶着墙壁站稳，对周照说“我没事，我们走吧”。

    沈阔却已情绪失控，他冲周照吼道：“我沈阔就是讨饭也不会把沈氏电影卖给你！”

    周照怒瞪了一眼，将要说什么，我快步上前拉拉他的衣袖。

    “沈阔。”我看着沈阔，沈阔望了我一眼，眼睛马上红了，我难过地说，“对不起。今天是沈董事长找周董来的。”

    “陆星，你！”沈阔怒目转向我，“我真看错了你！”

    这时候，沈阔的助理和保镖跟上来，拉住沈阔，沈阔这才松开了周照，他威胁道：“周照！别让我在沈氏集团看到你！”

    “还有你！陆星！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沈阔愤然离去。

    我突然觉得头晕眼花，忙撑住墙壁，背靠着墙壁，我不停地喘着气，觉得眼前的周照晃成了一个虚影。

    周照的声音越来越远：“陆星～陆星～”

    ……

    我累极了，真正的累，原来是心累。

    醒来的时候，周照在我身边，却不是在他的别墅，是在我的公寓。

    我低头看到手背上输过葡萄糖的针眼，还贴着胶布和棉花。

    医生来过了。

    我知道我就是有点低血糖，这是老毛病了，我有些虚弱的赶他：“周照，我没事了。你去忙吧。我等会吃点东西就好了。”

    他看着我，眼神幽柔而深邃，他一把抱住我，把我揉进怀里，喃喃说：“对不起。”

    我微微挣了一下，他抱的我很紧，透不过气来：“这又不是你的错，你说什么对不起呀～”

    他却将我拥得更紧：“是因为我，你才会承受这些……”

    我实在无力与他争辩，只觉得，我、周照，还有沈阔的关系越理越乱了，上海这么大，为什么生意圈却这么小……

    而他说的“因为我，你才会承受这些”，这句话的含义，我是过了很多年，才真真正正地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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