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辰退出太极殿后，贞庆帝对身边的总管太监蔡培茗道：“楚珩这孩子从小在道观长大，养得有些过于荒诞不羁，竟拜一个小姑娘为师，传出去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圣上，北辰郡王乃方外之人，行事虽说不拘俗礼，但他不失赤子之心。”

    蔡培茗服侍贞庆帝多年，深知帝心，贞庆帝对方静辰的行为并无不满。

    反而，方静辰行事越不拘俗礼，他越觉安心。

    贞庆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他心思单纯，我才不放心，就怕他被有心人利用了。”

    蔡培茗想到绣衣卫对许昭的调查，道：“绣衣卫的密信上提及许侯之女许昭昏迷了大半个月，醒来后却称有仙姑入梦传她法术，她去青云观修行了几日，便有了一身玄门之术，这倒是十分离奇。”

    蔡培茗协助贞庆帝掌管绣衣卫，对很多密事都知情。

    “青云观的清微真人不是证实她所言非虚了吗？左右不过一个姑娘，不管经历多离奇，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不过朕对她倒是有几分好奇。”

    鲜少有人知晓，青云观第七代观主曾有从龙之功。但他淡泊名利，圣祖称帝后便回了青云观继续隐居修行。

    现青云观虽已没落，在东陆国皇室心中却仍有重要的地位。

    既然清微真人都认可许昭的本事是仙姑入梦所传授，贞庆帝自然对她有几分放心。

    况且许昭醒来后，帮人不论其贫富，做了不少好事。

    蔡培茗闻言，献计道：“圣上若是对她好奇，可以传她入宫面圣，让钦天监的张监正看看这个小姑娘。”

    贞庆帝拿起一本奏折，不以为然道：“一个小姑娘罢了，哪里值得朕亲自召见。”

    说到底，贞庆帝对许昭如此放心，只因她是个女子。

    在他看来，女子本事再大，也威胁不到他的皇位。

    若许昭是个男子，恐怕贞庆帝早就将他视为邪祟，除之而后快了。

    京城知府衙门。

    派去江陵天音寺的官差，带着闻悲的师父以及他的父母回到了京城。

    他们已经前往牢狱，去辨认了那名被关押的和尚。

    经过仔细辨认，确认该僧人并非是闻悲。

    韩政道当即提审了该僧人。

    那僧人对自己杀人的罪行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并详细道出了他杀害的十六个人的身份。

    因他要炼化鬼魂供自己驱使，所以对自己所杀害的人姓名、籍贯、生辰都记得非常清楚。

    不过他只招供自己杀害了哪些人，并未道出自己行凶的真正意图。

    经过这两日的调查，韩政道发现此人极有可能是西陆密探。

    而且他还与平阳长公主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甚至涉及到了巫蛊之事。

    韩政道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带上了那个诡异的泥偶娃娃，进宫面圣，将他查到的事情如实禀告给贞庆帝。

    贞庆帝听完韩政道的回禀，看着眼前的泥偶，勃然大怒，立即下令传召平阳长公主入宫。

    平阳长公主不知楚晔为何召见她，但她一入太极殿，看见了韩政道，心中已然猜到了楚晔所为何事。

    她见楚晔阴沉着一张脸，内心焦虑不安，腿脚有些发软。

    楚晔直接开门见山对平阳长公主道：“皇姐，你应当知晓，行巫蛊之事是我朝大忌。你竟敢在家中养小鬼，行邪祟之事。”

    堂堂东陆的长公主，听从西陆密探所言养小鬼招魂，楚晔觉得真是可笑至极。

    平阳长公主忙跪下解释道：“我是被那邪僧蒙蔽，才做出此等糊涂事。”

    “你可知道，这邪僧是西陆国的密探，已经在我东陆潜伏了十余年，杀了十六个我东陆百姓。”

    平阳长公主听得心中不禁一震，难道楚晔是怀疑自己与西陆密探有所勾结？

    她立即解释道：“圣上，我与这僧人相识于今年正月十五，那天，我去天宁寺上香，被他叫住。

    “一时鬼迷了心窍，听信了他的那些鬼话，以为我那夭折的女儿在我身边，所以供奉了他给我的泥偶。除此之外，我和他没有任何的勾结。”

    楚晔对平阳长公主大失所望，他手持泥偶走到了她身旁，问道：“你说得泥偶是不是这个？”

    平阳长公主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泥偶，心中暗自埋怨韩政道将泥偶呈给了贞庆帝。

    她原本打算过几日，设法从韩政道手里问回这个泥偶，继续供奉，说不定悠悠哪天就回来了。

    但她不敢在楚晔面前表露出真实想法，只得如实道：“是这个泥偶。”

    贞庆帝见她供认不讳，气得直接将泥偶狠狠砸在地上。

    平阳长公主惊呼了一声：“悠悠！”

    那泥偶落地，瞬间摔碎成了好几块。

    韩政道目光敏锐，见泥偶中露出了一点白色，于是对贞庆帝道：“这泥偶中似乎藏有东西，请圣上允许臣查看一下。”

    “允。”贞庆帝声音低沉地说道。

    韩政道捡起一个碎块，轻轻掰开，发现里面竟藏着一节指骨。

    观指骨大小，应该是一个不满月的婴孩的。

    贞庆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厉声道：“韩政道，你给我彻查这个邪僧。”

    平阳长公主此时如同一只受惊的鹌鹑，低着头不敢说话。

    贞庆帝叹了一口气，因楚彻子嗣不丰，如今他在世的兄弟姐妹，也只有平阳长公主这个姐姐了。

    她年轻时也曾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上过战场，浴血杀敌。

    如今，却做出了如此荒唐之事。

    贞庆帝顾念手足之情，最终下令，禁足平阳长公主一年，并罚其一年俸禄。

    平阳长公主敢怒不敢言，只得领命。

    回到长公主府后，她的心情更加烦躁郁闷，将胸中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虞泓文和虞念悠身上。

    兄妹二人默默承受平阳长公主的邪火，默契得一言不发。

    平阳长公主见二人如此，越骂越觉得不解气，突然想到了许昭。

    坊间传闻威远侯之女是个女煞星，想来这个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许昭一来长公主府，婴灵当晚便不见了。

    还有邪僧被捕那日，许彦和、许昭都在场。

    她越想越觉得婴灵失踪与许昭有关，即使有诸多解释不通之处，她固执地认为一切是许昭的错。

    许昭在思昭苑打坐，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

    她用铜钱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她招了小人，还是个女性，身居高位。

    她一下子想到了平阳长公主，闲事管多了，难免会产生一些不良的因果牵扯。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甚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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