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

    云鸠的手肘撑在桌边，掌心撑着自己的下巴，语气懒洋洋的。

    好一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

    贺沧无奈摇头：“您确实是块硬骨头。”

    云鸠明明小幅度的点了下头，却还是故意用疑惑的语气反问：“是吗？”

    贺沧抬手。

    齐绪再次上前，将防护服拿得离云鸠近了些，似乎是想让她看清。

    他沉声道：“这套防护服，是由开发公司的A队人员捡回来的。

    一同被捡回的，还有您‘栖息地’中的所有物品，而那些……

    我就不一一替云小姐展示了，想必您比谁都更清楚、那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

    前者，是对方在齐绪命令下，不甘不愿的半夜去摸寻回来的。

    因此飞船也是等开发公司人员回舱后，才半夜启航返程。

    后者，则是那支队伍在找蒋奇时，误打误撞找去了云鸠所待过的树洞处，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将所有东西带回，并主动上缴给他的。

    ……

    齐绪这两句话看似在警示、威胁，实则却为云鸠简单解释了这套防护服的来源。

    敏锐感知到他的态度有所不同，云鸠不由多看了齐绪一眼。

    贺沧并未察觉异常，而是出声提醒：“这套防护服上有第七军团的标识呢，云·小·姐。”

    云鸠突然“哈哈”一笑。

    这笑容的幅度并不大，即便这个场合中笑出声是极具讽刺意味的，但配上那张天生具备亲和力的脸，也很难让人对她产生恶感。

    云鸠另一只手随意从桌上的瓷盘中、捏起一支机器人每天都会送来的营养剂，轻轻砸向贺沧。

    明明看起来是随意一扔，却正中贺沧的面门，那支营养剂在直直穿过他的脑袋后就掉落在地。

    这让他那抹虚拟投影不稳定的闪动着蓝光，男人阴沉的脸色在投影晃动下显得愈发诡谲。

    “如果你们的‘筹码’只有这些，那就不必与我谈了。”

    云鸠眼里的嘲弄与蔑视相当明显。

    威胁她？

    要不是现在突然又碰不到这个男人了……

    她绝对让他知道什么东西在她这才算筹码。

    什么样的人……

    才、配、与、她、谈。

    贺沧不语，沉默的与云鸠对视。

    站在一旁当木头的齐绪神情看起来对云鸠很是警惕，心中却有些幸灾乐祸。

    ——他就说了这位云小姐脾气不好吧？还偏不信邪。

    年轻人就是容易意气用事。

    啧啧。

    ……

    直到贺沧的虚拟投影不再晃动、彻底稳定下来后，他才开了口：“什么样的‘筹码’，才能令云小姐满意呢？”

    男人垂着眸，不再与云鸠对视，像是‘服软’了。

    云鸠支撑着脑袋的手、指腹一下下的轻点着自己的脸颊。

    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但她久久未语。

    一分钟。

    两分钟。

    ……直到五分钟过去，贺沧有些坐不住了。

    他一抬眸，就见少女不知何时阖起的眼。

    贺沧：……呵，这都能睡着？

    他看向自己的下属，齐绪头也不抬，似乎并未发觉云鸠的沉默不同寻常，一副不敢参与二人争论之中的‘唯唯诺诺’模样。

    啧。

    真装。

    贺沧定定看着云鸠，声音更冷几分：“云小姐是认为、掌控者这一身份就能护你周全吗？”

    所以才敢行事如此张狂？

    云鸠眼皮都没动一下，随意答道：“或许吧。”

    ——管他们去死。

    掌控者这个名号还不是他们自顾自安在她身上的？

    ……

    贺沧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条腿自然的交叠在另一条腿上，再度开口：“想清楚了吗？您的需求是什么呢？”

    “想？”

    云鸠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笑了：“你以为是你跟我谈？还是我跟你谈？”

    贺沧扯扯嘴角：“所以，聪明如您，却不担心让自己额外树敌，是吗？”

    看云鸠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他继续道：“那就容我简单替云小姐说明一下吧……

    第七军团是属于「特殊作战军团」中的队伍，此军团内的人都是联邦军中的精锐，人均精神力全在S级以上。

    而他们的契主，有不少都跟掌控者保护协会有关联，或曾受到过协会的帮助。

    这其中，现如今仍有不少人在谢骄女士的「筑梦之家」工作……

    我这么和您说，您明白了吗？”

    “所以呢？”

    云鸠确实并无多少忌惮，在她看来，这群人从始至终，都在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掌控者身份不敢动她，那么……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送去所谓的监狱星。

    至于周苒简单提到过的什么‘犯罪记录公开’，她是浑不在意的。

    云鸠想重新进入文明社会，不是因为多渴望与人交谈，也不是想与人保持着什么友好社交。

    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当野人罢了。

    只要拳头足够硬，她现在更崇尚当‘法外狂徒’。

    ……

    贺沧则认为云鸠是知道的信息量太少，才会行事如此鲁莽。

    他看了眼齐绪，示意对方跟她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齐绪上前，给云鸠说明她不肯配合的后果，言语中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

    谢知谕的事情相对比较好解决，因为不管是谢家人，亦或是第七军团的人，他们都可以按照正规流程申请介入调查。

    不论结果如何，已对谢知谕造成伤害的云鸠，都需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所以，第七军团很大程度上不会为了一个监导职位的人，贸然掺和进开拓军团和监测军团的矛盾之中。

    毕竟这对他们并无任何好处。

    当然。

    前提是，第七军团不知道这套防护服的存在。

    如若他们知道云鸠有一套属于第七军团的防护服，那……

    这套防护服的来源可就值得追查了。

    以及，在云鸠所待过的树洞中，发现的破损异能枪。

    要知道，这可是属于联邦军专用的异能枪。

    还是十七年前就已经被淘汰的「t4系列」……

    结合云鸠身上的枪孔，足以说明，她的秘密可不止这些……

    而这些，都是被贺沧刻意隐瞒下来的信息。

    目前除了他们三人，还未有其他人知晓。

    只要云鸠配合，开拓军团会替她抹除这些痕迹。

    ……

    云鸠听完后只是挑挑眉，无视贺沧那满含深意的神情，看向齐绪：“请继续。”

    齐绪：……该死，他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家等着吃契主的软饭，而不是跑出来工作。

    看了眼并无表示的贺沧，齐绪只能认命继续往下说。

    ……

    而谢骄此人……外界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

    她年轻时行事乖张，得罪的人不少，但她的契约者们身份都挺高，所以还没闹出过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在进入中年期后，谢骄行事也变得低调起来，加上「筑梦之家」盛名在外，如今她的名声反而好了许多。

    她膝下孩子众多，曾与她共同出席过公开场合宴会的，却仅有谢知谕一个。

    所以，谢家在得知信息后，绝对会找云鸠的麻烦。

    那么……云鸠又如何保证，掌控者保护协会的人在知道这一切后，还会帮助她呢？

    虽然是个不可多得的S＋精神力掌控者，但也只是一个罢了。

    ……

    空气静默片刻，没见齐绪往下说，云鸠这才抬起头。

    她戏谑的看向贺沧：“没了？”

    “不够吗？”贺沧挑眉。

    云鸠笑而不语。

    贺沧站起身，走近云鸠：“其实，在得知这套防护服的存在时……

    我就很想向云小姐讨教一个问题。”

    他在云鸠面前站定，微弯下腰，看进云鸠那双黑色的瞳孔中，笑着、故作疑惑的问道：“请问云小姐，防护服的主人，去哪了呢？”

    两人眼神交汇间。

    一方笑意吟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另一方的情绪却毫无波澜。

    空气似乎都因两人无声的对峙而停滞了。

    几息后，云鸠缓缓吐出两个字：“死了。”

    贺沧站起身，两人视线错开，云鸠却主动追寻着、望进他的眼中。

    在贺沧的注视下，她恶劣的扬起一抹笑：“死、无、全、尸。”

    “是吗？”

    贺沧垂下眸，不再看她，转身坐回椅子上。

    “那恭喜云小姐了，杀害联邦军的事实既已成立，您怕是要去监狱星呆上一阵了。”

    同为S＋，她的精神力等级比他还要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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