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的路线和苏燃设想的一样，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岔路上直接开向了罗家村。

    转了一圈，还特意去派出所门口看了一眼，村里没有出事的迹象。

    他心里一沉，就想往另一条岔路开过去。

    但是被拦下了。

    穿着制服的警察敲敲他的车窗，周安降下窗，问：“怎么了？有什么事？”

    警察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出了一点小事，想问问你，能下车吗？”

    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周安冷着脸，“我家里还有事，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问完我要回去了。”

    虽然语气不好，但也算在情理之中。

    警察于是就直接问了，“你不是本地人吧？认识罗成凤吗？”

    周安心跳加速，他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不过警察说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我是来这里玩的，不是本地人，你说的罗成凤，我不认识。”

    警察还没说话，旁边一个男人冲过来，“他说谎，他肯定认识罗成凤！不信你去问，罗成凤店附近的人都看见过他去拿快递。”

    男人叫罗顺强。

    罗顺强是那一批喜欢罗成凤，也愿意娶她，但被她看不起的人。

    罗成凤看不起他，也不妨碍他天天臆想，罗顺强每次见到她，不论一开始说的是什么，最后总能拐到劝她早点定下来结婚。

    他住得和罗成凤的快递店很近，没事干就天天盯着她开店、关店。

    最近罗成凤有几天没出现了。

    她最后一次关店门，罗顺强是看见了的，他知道罗成凤是追着那个奔驰男去的，自然也就以为她是跟着这个男人跑了。

    平白少了个可能到手的媳妇，罗顺强自然气愤，这几天朝罗成凤店门口吐了好几口痰。

    今晚他又见到了那辆奔驰，这就有点不对劲了，如果罗成凤去追奔驰男，没追上，那她肯定要回来继续看店的；要是追上了，那奔驰男现在来村里干嘛？

    他还跟了一段路，看见奔驰男没在诊所听，也没在超市门口停，那他晚上来能干什么呢？

    罗顺强结合从网上看到的新闻，推测这个男人就是个钓女人的，钓上钩了以后，再把人关起来接客。

    这么一想就合理了，罗成凤自己逃了出来，奔驰男就来追她，才在村里逛了一圈。

    他马上跑去派出所说明情况，所里的警察也想起来，他们这几天的也被罗成凤锁在店里了，他们还以为她是暂时出了趟门，还想等她回来再取，这一下被罗顺强点出来，所有人都重视起来。

    警察在村里待久了，他们的车没有周安的好，但对每条路都熟悉，很快就追上了他。

    周安看了一眼罗顺强，直觉他就是那个给他找事的人。

    就这一眼，把罗顺强吓到了，自觉缩到警察身后去。

    乖乖，那个男人是真吓人啊！

    但周安很快就收回了眼神，“我这几天去了很多家店买东西，我也不知道那个是你说的那个人开的。”

    这也正常，来玩的人，谁会关心快递点老板娘叫什么名字？

    警察继续问，“罗成凤是你拿快递的那家店的店主，她失踪了几天——不是怀疑你啊，就是例行公事要问清楚来，我们隔着车门也不方便，要不你到我们那去？”

    鉴于罗顺强不肯出面做立案人，警方也只能做些简单的询问，他们还挺感谢周安愿意配合，不然按照流程，他其实可以拒绝这次问话的。

    周安想的是，既然警察已经起了疑心，如果他拒绝了这一次，万一他们追到别墅那边去，还更麻烦，索性在这里解决算了。

    “姓名？”

    “周安。”

    “年龄？”

    “三十六。”

    “家庭住址。”

    到这个问题，周安有些卡壳，他顿了一下才说：“高州市，定山区，盛阳路，北道65号。”

    做笔录的两位警察对视一眼。

    “怎么这个问题还要想的？连自己住哪都记不清？”

    周安回答：“不是，只不过我经常和我的领导出差，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住了，要花点时间想想。”

    就在警察刚想往下继续问的时候，周安又补充道：“而且我也怕你们知道我的住址以后，对我产生偏见。”

    警察“切”了一声，“我们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你住哪不会影响警方办案。”

    他们对市里的楼盘情况不清楚，还以为周安是在说自己的住的地方便宜。

    继续问话。

    “你来罗家村的原因是？”

    “我老板给了我一个多月的假期，我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休息。”

    “然后？你是怎么选中罗家村作为你休假的地方？”

    周安皱了皱眉，仿佛在抱怨警察的问题过于奇怪，“我老板的亲戚在这里有套房子，很久没有住人了，就让我过来了，反正我就一个人。”

    “那一会问话结束后，我们能不能去你那看看？”

    周安为难了起来，推脱道：“我家里没怎么收拾……”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就在你门口看看就行。”

    “……行吧，毕竟也不是我的房子，也不好让别的人随便进去。”

    周安攥紧了拳头，要打消他们的疑虑，怎么能阻拦这点“小要求”？到了那边再说吧。

    接着警察就还是问些和罗成凤有关的事情了。

    周安首先是根据他们提供的照片确认了自己认识这个女人，但他们不太说话，所以之前不知道她的名字。

    “是这样的，她失踪的时间还不能确定，但根据证人提供的线索，罗成凤最后一天关店离开，很可能是为了找你，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呢？”

    周安做沉思状，片刻之后才回答，“好像确实有一次，我去她店里拿快递，出来的时候把刚买的药落下了，她骑着电动车来找我送过来。”

    两位警察端正了坐姿，这极有可能就是罗成凤出事前，最后一次对话，“周先生，关于这件事，你能不能尽量多回忆一些内容？”

    周安挠挠额头，为难道：“那天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能记得的事不多。”

    其中一位警察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那这样等你什么时候记起来了，再打电话给我。”

    说完就把一页纸撕下来给了周安。

    周安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那关于罗成凤女士你还知道些什么呢？”

    “额……我跟她就是拿快递的时候会见面，但说的话可能还不如我跟超市老板说的多，多的我真不清楚。”

    这话一出，警察也不能再在这方面问下去了，转了个方向，“那今晚你为什么突然又要开车围着村里转？”

    “这个啊，是因为我在家里看了一下车上的文件有一份缺了一页，就想看看不是开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被风吹掉了没注意，所以开车转了一圈。”

    这就有点过于巧合了，一份文件要是他不让查，就可以说是保密资料，他们就不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检查了，警察于是问：“那文件找到了吗？”

    “找到了，原来没有丢，是我看的时候发现有点小问题，就把那一页拿出来了，其实还在，是我瞎转了一圈。”周安很有眼色地建议，“你们要看吗？”

    警察摆摆手拒绝了，“有点小问题”？到时候随便拿一份文件出来，就说哪个哪个数据有问题，他们又不是专业的，也看不出来，追究起来，他再反告他们侵犯商业机密就完了。

    周安也知道自己的说辞有点问题，但他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晚要出这趟门，至少先糊弄过去。

    再往下问也问不出什么，警察们只好结束了这次问话。

    他们开车跟着周安回到了他这段时间住着的地方——

    一间平平无奇的自建房，位置很偏，属于有点时候警察开展普法工作都会忘记的区域，这周围的住户都走光了，难怪他领导的亲戚不愿意回来住。

    周安进去以后，开门亮灯，让警察们在外面尽量看得多一点。

    里面确实也像是一个独居男人的生活痕迹，桌上的两桶泡面，仔细看的话，还有剩余的面汤，垃圾桶里还有好几个零食的包装，有火腿肠、大鸭腿，补充肉食。

    警察们看了几眼就撤了。

    却不是回警局。

    根据周安说的，他这几天主要是去了超市、快递点和诊所，其他地方基本都是路过。

    他们先去的是诊所，刚巧值班医生就是那天给周安拿药的人，在知道周安拿的是肠胃药以后，警察们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就周安吃的那些东西，肠胃出点问题很正常。

    在警察走后，值班医生稍加思考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还记得那个生面孔吗？”

    “记得啊，怎么了？”

    “刚才警察过来问了他的事，就是我给他拿的肠胃药。”

    “问就问呗，这有什么？你又没说谎。”

    “他们一走，我才想起来，你不是之前还给他拿了酒精和纱布吗？你说这有没有可能有事啊，我要不要跟警察们说？”

    “嗯……”电话那头也想了一会，“警察问过那个人有没有受伤的事吗？”

    “没有。”

    “嗨，那不就是了，警察问的是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的事，你说了可能只会浪费他们的时间。”

    值班医生听进心里，也觉得有道理，就不再给自己找事了。

    下一个是超市。

    这个点，基本就没有人会来超市了，警察过去正好赶上他们清点货物。

    老板娘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来买烟的，等他们说明来意，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收，让自己老公继续清点。

    既然不是生意，那老板娘的耐心就没那么多了。

    警察想了解一下周安这几天在超市里的购买情况，话一出口，老板娘眼睛就瞪了起来：

    “我每天要招呼这么多客人，哪还有精力去记谁买了什么啊，你们自己是领工资的，不知道我们做生意的苦。”

    接下来就是一阵吐苦水，听得警察们自己脸上都开始发苦了，赶紧撤退了。

    汽车一发动，老板从后面钻出来，往门外看了一眼，确认他们走了以后才跟自家老婆问道：

    “上次你不是跟你姐妹说，那个小伙子一个人要买八九个人一天的菜量，吃得太多了吗，怎么不跟他们说？”

    老板娘余光瞥他一眼，胳膊抡圆了，一掌拍在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这么闲？货都清点好了？今天赚了多少你算好了？”一连串问题，把他问得连连后退。

    老板娘收回眼神，“我跟他们说，是只用上下嘴皮碰一碰就行了？真的要说，就得跟他们会警局，一五一十地讲清楚，还要把这几天的经营记录理出来给他们当证据，这一来二去的，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搞完？辛苦了一趟，他们会给我钱吗？”

    老板低声反驳，“那万一那人真是个坏人呢？等他们后面查出来，说你包庇犯人怎么办？”

    “那让他们找证据啊！”老板娘又是一掌拍过去，“你刚才也听见了，我说的有哪点是假的？超市每天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我还一个个去记他们谁买了啥啊！”

    “再说了，他买的多不是好事吗？他一来，我们家的菜就清空了。哦。按你的意思，人家过来买东西，我赚了钱还要跟警察举报他？”

    老板又往后挪了几步，“也不是这么说吧……”

    老板娘叹口气，“我也不是真要替他打掩护，关键是我怎么跟警察说？人家就多买点菜，还成罪过了？他买了一次，都是隔了四五天才再来的，说不定人家就是在练习做饭呢？一个大男人刚进厨房，烧糊几道菜不是很正常吗？”

    老板自己不做饭，只能听老板娘的经验发言，既然她说是正常的，那就没有问题了。

    警察才回到警局，消失了半天的罗顺强又出现了。

    他拿着一本看着使用痕迹很重的本子过来，“哎！哎！终于等到你们回来了，你们看，我这里找到证据了。”

    其中一个经验老到的警察开口，“罗顺强，你少跟那个罗地才混在一起，人家罗成凤说不定就是去县里玩了，你不能去人家家里偷东西。”

    他们也常去罗成凤那里拿快递，自然认得这是她常用的、记东西的本子，说起来这算是盗窃，但情况特殊，他们相互看看，没人提出要把罗顺强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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