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下，警察放下了领着男人的手，那把装满子弹的枪也没有击发。

    警察卸下弹夹，对着男人的脸，扣动扳机，空荡荡的枪口，仿佛真的开火了，没有杀死男人的肉体，而是击中了他的灵魂。

    只是在泄愤罢了，他整了整衣领，虽然在雨中这样做毫无意义。

    转身，没有回头，只是他的声音传来：“滚吧，别在这座城市了……有多远滚多远。”

    男人一个人躺了很久，最终只是扶着墙壁站起，借着雨水擦了擦脸。

    回家的路比出来的路更狼狈。

    走到家门口，没有进门，他就这么靠在墙前，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这绵薄细雨，他迷茫了，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背负一段仇恨吗？

    男人往怀里摸了摸，整个身上除了那把剑，他还藏了个东西，一个老旧的手表。

    用手拧开表盘，表盘之下是一张很小很小的照片。

    一个温柔的妇人依偎着她的丈夫，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右腿旁有一个瘪着嘴的小男孩正拉着她，一脸不开心的看着镜头。

    “妈妈……”

    或许男人都需要这个时间，就这么静静的一个人靠着，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

    但他不知道的是，离他一墙之隔，小顾云也蹲在墙角，望着门口。

    她已经听到哥哥来的声音了，她本想冲出门去拥抱哥哥，但是眼尖的她看到了哥哥嘴角的伤口。

    小顾云突然有些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还太小了。

    娇小的身躯害怕的颤抖，就这么靠在墙面上，仿佛能听到墙对面哥哥的心跳声。

    两兄妹就这样隔着一面墙，仿佛他们小时候一般，靠在一起。

    爸爸妈妈说过，你们兄妹二人才是最亲的，连爸爸妈妈都比不上呢。

    当时的小顾云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抬头呆呆的问着爸爸：“为什么？”

    爸爸的脸庞对他们始终那么温柔，他笑着说：“因为啊，爸爸妈妈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将来的人生路，会始终有一个与你血浓于水的人共同进退。”

    不知过了多久，小顾云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哥哥要回家了。

    男人推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自家妹妹抱着玩具小怪兽，睡眼蒙松的喊着：“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平时仔细的男人，这次竟没有看出顾云的情绪。

    笑着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小脑袋：“猜猜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顾云猜着。

    “当当当当～”男人从背后拿出了那把古董剑。

    “是不是很帅！”

    小顾云装作开心的扑倒男人怀里，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嗯，还好还好，没有过12点～”男人笑眯眯转过身，用来遮挡着自己嘴角的伤口，“抱歉哦，今天回来的有些晚，饿了没有？哥哥来给你做饭。”

    二人开心的走向厨房，似乎他们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情，但都心照不宣的没有点破，而是好好的享受生日餐。

    男人做了碗长寿面，这算是好几个世纪之前的习俗了，现在的人都不兴这个。

    但小顾云依旧吃得很开心，大口大口的扒着面条。

    吃过饭，小顾云抱着剑爱不释手，但内心又泛起一抹愧疚。

    或许穷人家的孩子都是这样，有时候即便收到礼物，心里也想着会不会给对方添了麻烦。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走吧，别傻站着了，明天白天再看，今天要不要讲故事？”

    “好！”

    男人洗漱好，小顾云已经乖乖的在床上等着他了。

    他抽出一本书，同样也是老旧的古董书了，那纸张都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了。

    讲的是一个疯子，明明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却总是妄想着自己是顶天立地的骑士。

    “哥哥，骑士是什么？”

    “骑士……”男人这个倒是不清楚，他没有上过学，这两个字并不是很理解。

    “看书上说，骑士是可以拯救他人的人吧。”

    “那我将来也要做一个骑士！”

    “你呀，你知道骑士是什么意思你就做？”男人敲了敲小顾云的鼻尖。

    “我怎么不知道，骑士不就是……英雄嘛！”小顾云很认真的说，“就像你之前和我讲的那样，什么拯救公主啦，拔剑斩龙啦，或者是拯救什么精灵之类的？就是那样！”

    “反正就是要拯救什么人！”

    小姑娘又坚定了补充了几句，这小表情让男人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我的小骑士，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课，记住，一定要去上课。”

    “啊啊啊，我困了，你出去吧哥哥。”

    一听到上课，顾云赶紧缩在被窝里装作听不见。

    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上学是唯一的出路，男人是知道的，他自己没有学什么东西，他要让自己的妹妹学。

    但是小顾云又懂什么呢？她不懂什么叫上学，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很累，如果能尽快的觉醒异能就能出去打工，就能帮自己的哥哥分担责任。

    或许穷人的孩子都是这样，他们不懂，所以他们不会学，所以他们会继续穷。

    到底是他们不懂，还是世界不懂呢？

    没人知道。

    男人给顾云掖了掖被角，关上灯退了出去。

    ……

    深夜，四五点钟，男人还没有睡觉。

    只是翻看着桌子上摆放的招聘广告。

    一则招聘书吸引了他。

    上面写着。

    ［运送货物，担保，拉人］

    ［日薪：50］

    ［主要工作：将东西运往城外以及运输离开城池的异能者］

    说的离开城池这么好听，其实就是偷渡。

    因为现在这颗星球上，外面的土地已经不再宜居。

    想要生存，就只能在城市中生存。

    这也是为什么异能者在外面根本就活不下去，他们无法在土地上生存。

    但在城市中又受到普通人的排挤。

    日薪很低很低，和畜牲没什么区别。

    但这份工作，也只有男人这种人能找到的工作了。

    普通人没什么人想去干的，公司如此标价，就是为了吸引异能者。

    他们知道这群人想要活着，除了这样活着，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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