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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考差途中奔丧

    宫中甬道,行走着几波身份不同的宫女。忽见一军卒手举令牌,从甬道一端向养心殿疾跑而来,惊得宫女驻足追视。

    大殿内,咸丰帝正与重臣商谈国事,那军卒手举令牌匆匆跑进养心殿大门,嘶声呼喊:“捷报...捷报!”

    咸丰帝及众人闻之一震,军卒匆匆上殿,从怀中掏出一份秘奏,双手捧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启禀皇上,捷报,战事捷报!”

    咸丰帝忙说:“无须慌张,慢慢讲来。”

    军卒禀报道:“四月初一,粤寇兵分两路北进,企图攻我长沙,江忠源在蓑衣渡设下伏兵,砍伐树木堵塞河道,与贼寇激战两昼夜,击毙匪酋冯云山,灭贼万人,余贼弃船溃逃,辎重尽被缴获。”

    咸丰帝顿时龙颜大悦,亲自上前接过奏折:“好!真乃大快人心也!”咸丰帝指着军卒,对身后太监道:“赏银二十两,快将其安顿下面歇息去吧。”

    军卒忙磕头谢恩,被太监带了下去。咸丰帝手持奏报翻阅了下,面含难得的笑容:“军机处拟旨!江忠源自统领楚勇作战以来,几经征战,剿灭粤寇数以万计,蓑衣度大捷,战功显赫。即日起,擢升知府!”

    ............

    国荃趴在宿舍的书桌上正写东西,国葆靠着床头在读书,国葆突然坐起身子:“啊对,九哥,端阳节书院放假一日。”

    国荃不动声色地淡淡道:“放就放呗。”国葆说,“四哥来信,家里不是要将你的婚期放在端午节吗?”

    国荃淡笑了下:“一天的假,还不够走个来回,我且不急你急什么。”

    “哈,我不是替你急嘛。”

    国荃玩笑道:“是葆弟想回家看望弟妹的吧。”

    “这么多书我且看不完,看什么弟妹!哥,别写了,我们到爱晚亭透透风,看书看得我直想打瞌睡。”

    国荃停下笔:“好,我们外面走走。”

    国荃走到盆架前准备洗手,壮芽和荷香先后进了屋。“九哥!国葆!”壮芽热情地喊道。

    国荃和国葆见壮芽突然到此,三人激动地拥在一起,壮芽说:“好想你们哪!”国荃打问道,“壮芽,你怎么突然从天而降?”荷香一旁说道,“瞧你们三个亲热的。”壮芽说,“我五天前到的家,老人说,你们在此读书,我便急着赶了过来。”

    国荃难过地低下了头:“壮芽,赵奶奶她...”“我知道了。”

    国葆说:“听说,蓑衣度你们打了大胜仗,你有受伤吗?”“没事,都是些皮外伤。瞧,只顾得我们兄弟亲热,把荷香姐晾在一边。”

    国荃对荷香道:“快坐下,我给你们泡茶。”

    荷香和三人对视了下:“不必了吧,如果你和国葆方便,不如我们回茶站说话吧。这里都是些学生,让人瞧见不合适。”

    “那好,走,我们为壮芽大英雄接风洗尘!”

    国葆看着三位感慨道:“啊,真是时光如梭。十年前,我们四个朝夕相处,今日,兄弟们重聚一起,怎么突然有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荷香道:“当然,那时候,你和壮芽还都是小屁孩呢。”

    四人呵呵大笑。国葆说:“师姐,昔日的小屁孩,如今大丈夫了耶!”荷香笑道,“即使你们长成百年老参,请别忘了,我也是你们的大师姐!”

    国荃拉起荷香:“走吧,没人忘了你。”

    四人出屋,国葆亲热地揽着壮芽道:“知道吗?荷香姐就要成为我们的九嫂了。”壮芽低头一笑,“听说了。”国葆说,“壮芽,我怎么发现,你出外走了这么一圈,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哈,或许太多的话要说,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四个‘铁哥们’朝书院大门走去……

    ............

    晚饭过后,舅舅牧云正在和纪泽谈话。纪泽笑道:“爹说,我学八股尚早,要我读完《五经》后再学。京师教子弟一般十四岁才开笔,倘若三年成篇,十七岁即可作佳文。爹不要我乡试太早,说是二十四岁再行乡试。”

    牧云点头道:“舅舅也不希望你现在就着手八股。先把五经基础打好,十四岁到二十四,尚有十年的功夫,加上泽儿这么聪慧,岂有不通之理?”

    “舅舅,其实,我对八股不感兴趣。什么破题呀,承题、起讲、入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唉,文章为什么一定要按古人的模式?古时的文章,皆是千年以前的表达方式。如此传承下去,万年之后,国人的文章也不会有所创新,我更喜欢西学及随心所欲地写作。”

    牧云夸赞道:“泽儿真是成大人了。言吐思想,就连舅舅也不敢小觑也。你这番话若是被外公听到,该不知多赏识你呢。”

    纪泽说:“我喜欢古人的学问和思想,也欣赏古人的写作,可我觉得,文章不要千篇一律,不要定模式。”

    “爹对你的想法持什么态度?”

    纪泽羞涩一笑:“爹不反对,亦没公开说支持,介于两者之间吧。”牧云呵呵一笑,“不难理解,毕竟你爹是通过科举走入仕途。”“但爹支持我学习洋文。”

    ……国藩坐在书房在看父亲来的家书,曾麟书信中写道:“《孝经》云:中以事君,谓中年时竭力做好官即是为孝。尔年四十一岁,正是做官之时,为朝廷出力以尽己职,以答皇恩,扬名显亲,既不啻日侍吾夫妇之侧,何必更念南旋,孜孜焉欲省亲也。待家境稍宽裕,父奉尔母北上就养,更乐事也。”

    国藩看到父亲再次拒绝自己返乡的请求,他含苦一笑靠在了椅背上。恰时秉钰进来,见国藩靠在椅子上愁苦地闭着眼睛,走其身边拍拍国藩:“怎么了?”国藩说,“爹不允我们回家,说是待家境宽裕些,老人会到京城看望我们。”

    秉钰拉起国藩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好在朝廷不再折扣俸禄,我们节省点用,将省的钱寄回老家,让四弟送二老过来也是个办法。二老来了,咱再多请个佣人照顾着,你什么时候不再做官,咱全家再一起返乡。”

    曾国藩说:“二老的年纪,只怕受不住几千里车船劳顿。”秉钰说,“有四弟陪同,应该不会有事。再不行,让四弟和六弟一同陪老人过来,九弟和葆弟不也想来嘛,干脆,兄弟四个全来!我们在京城来个大会师,岂不更好。”

    国藩拍了拍秉钰,会心一笑:“夫人,你真会宽我心。你歇着,我去看看内兄,自他来京,我们还没顾上多说几句话。唉,整天的事物。”

    ……冷清的营业厅没有顾客,栓仔和永安坐在侧房聊天,国荃进了营业厅侧眼一看:“嘿!二位好悠闲。”

    永安说:“嗨,没生意,坐着闲聊。”

    栓仔说:“怎么就少爷自己,国葆少爷呢?”

    “洗衣服。”

    永安说:“哦,大少爷练习洗衣服呢。”国荃说,“什么大少爷,我们衣服从小就自己洗。”栓仔忙为国荃倒了杯茶,“来,快坐下喝杯凉茶。”

    国荃说:“等下再喝,我需要洗下手。”

    栓仔说:“正好,荷香姐在后面洗头呢,让她给你洗吧。”“臭小子,学会逗我玩了?”国荃说着穿过侧房进了后院,见荷香正在树底下洗头。忙走到跟前拿起水瓢,“来,我帮你冲。”

    荷香拿起面巾擦着头发:“不用不用,我已经洗好了。大中午的,你怎么不在书院午息。”

    “天太热,想邀你一同去游水。”“游水?哈,你不知我是旱鸭子吗?”国荃说,“有哥保护着,淹不到的。”

    荷香玩笑地伏在国荃耳边小声道:“就不怕我看到你裸身了?”荷香的话令国荃哭笑不得,“你见谁在江里游水是裸着身子?”

    国荃说着在脸盆里洗了洗手。荷香说:“快进屋,我泡的有凉茶,菊花,薄荷、罗汉果,好多败火的药材。”二人前后进了荷香屋,荷香边给国荃倒茶边说,“别去游水了,心静自然凉。”

    荷香将凉茶送到国荃手上,拿起把扇子为国荃扇着。“再两个月就要乡试,想到江里游游水,缓释下压力。”国荃说。

    “真的很想去吗?”“既然你不乐意,便也算了。”荷香想了想,“我乐意,走,我看你游。”荷香回身拿了把阳伞,二人准备出屋,栓仔门外喊道,“国荃少爷,外面有客人找。”

    国荃和荷香对视一愣,见栓仔不像是开玩笑:“何人找我?”“不认识,我还以为是买茶叶的,他说,是要找少爷。”

    国荃回头对荷香道:“走,过去看看。”国荃三人来到营业房的侧房,只见罗泽南坐在那里,“罗山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罗泽南淡然一笑,“我先到的书院,国葆说你来了这里。”

    国荃和荷香忙让座泡茶:“仁兄快请坐。”罗泽南坐定,国荃眼神盯着罗泽南,“仁兄找小弟,可有紧要的事情?”

    罗泽南略有介意地看了看柜台里的栓仔和永安,荷香会心地忙走到营业厅:“喂,你们两个回房午睡一下,这里我来盯着。”

    永安和栓仔应了声,便进了后院。国荃盯着罗泽南:“这里没外人。”罗泽南道,“国荃,我是来告诉你,我已辞教,准备返乡与我的几个学生共同操办团练。李续宾兄弟还有王鑫,你都认识的。”

    “罗山兄为何如此心切?”

    “时下,长毛已蹿入道州,且形势越演越烈,长沙危机顷刻之间。”“长毛不是被江忠源赶跑了吗?况,朝廷一直也在平乱。”

    罗泽南说:“拜上帝会在广西公开宣布,建国号为太平天国。你以为,他们被赶跑便会善罢甘休?如今,同一片国土呈现出两个国家,黎民百姓之最大悲哀也!”

    国荃摸着茶杯若有所思地:“历代农民起义,总有历史原因。可一个江山的建立,无不兵不血刃;那是无数男儿的生命和千万个孤儿寡母的眼泪、堆砌成的政权。我们皆学过史,内心来讲,我痛恨自相残杀的战争。”

    罗泽南道:“无论史书怎样记载,眼下,一场空前浩劫,正在自南而下席卷而来。天意使然,只怕你我兄弟谁也难能置身事外。”

    国荃淡然一笑:“长毛之所以能成气候,根源于自然灾害。就我湖南而言,连年水灾,导致百姓疾苦加重,又加上地方官不作为,使民积怨太深。恰巧,有人振臂一呼,跟我干有饭吃。想那祈天抹泪的穷苦人,岂有不随从之理?”

    罗泽南笑道:“贤弟同情长毛军?”国荃说,“非也,有点纠结。”

    罗泽南说:“贤弟此言确有道理。可长毛需要壮大队伍,需要粮食和武器,他们的粮食、武器从何而来?”国荃笑道,“没人供给,一个字,抢。”

    “对!抢国库,抢商人,抢民财!而朝廷出兵镇压,又必将加赋税于国民。如此一来,战争中的百姓,犹如夹板中的鞋底子,里外被扎得千疮百孔。我家乡百姓正要濒临这样的危机!”

    国荃顿了顿道:“大哥来信说,为平息战乱,国库已耗银千万两,国库仅余六百万两库存。唉,如今的绿营和八旗兵,亦不再是入关时的军队。否则,朝廷也不会调用岷樵兄的乡勇上阵。”

    罗泽南道:“国家军队靠不住,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可我堂堂七尺男儿,面临乡亲将遭涂炭,岂能等闲视之?”

    罗泽南的话对国荃略有震撼,荷香在外间听到此,也走来接腔道:“我和安东先生在广西传教,正是被拜上帝会的人所掳。他们勒令我们接受拜上帝会的教义,帮他们宣传,天王洪秀全是耶稣的弟弟;并以天下一家,同享太平,蛊惑当地农民参加拜上帝会。”

    国荃盯着荷香的眼睛:“你确定,绑你们的就是这帮人?”

    “千真万确!我在广州时,便收到过他们的宣传册子。只是没想到,广西有那么多人,竟然为了同享太平,变卖家产投靠他们。他们还对意志不坚者,烧掉人家房屋。”

    国荃说:“自己造反便也罢啦,为何烧人房屋?”

    荷香说:“断人后路啊!我亲眼所见,还有自己烧自己房屋以表忠诚的呢。有当地儒生站出来,告诫大家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结果被喝了狗血似的教徒给杀了。他们所到之处,孔庙、佛寺、道观,还有民间祠堂,全被焚毁一空。扬言说:所有庙里供的全是妖,唯有上帝才是救世主。反正,当地人跟疯了似的,都想跟着他到天堂享福。”

    国荃愤愤道:“真乃畜生也!他反朝廷,我且能为他找出些理由。孔子惹他了?庙中神灵惹他了?!寺庙,道观,祠堂,乃我华夏几千年文明,在他手中毁于一旦,此乃史上最卑劣的暴君,都难做出此事。如此太平天国的天王,我倒有心会会这畜生!”

    荷香见国荃动怒,又在担心那个魁罡:“喂,喝茶喝茶,那么大声做什么?天塌下来砸大家,国家又不就你一个人的,总会有人出来收拾他。”

    国荃怒不可遏地:“倘若有朝一日,这贼与我照面,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送他进天堂!想不去都不行!”

    罗泽南拍了下国荃的肩膀:“兄弟,有血性!”荷香一副难以名状地提心吊胆,看着国荃。

    ............

    湘乡县令---朱孙诒与刘蓉、李续宾、李续宜、罗泽南、王鑫、曾麟书、国潢、二喜等人正在开会。朱孙诒道:“时下,贼寇已攻入桂阳、郴州,其目的直犯长沙。现湖南各郡会匪皆蠢蠢欲动,我湘乡匪踪尤多,已造成众乡民恐慌,有的村民带着一家老小跑到县衙要求避难,真乃我大清史无前例。”

    二喜说:“近日,我山寨兄弟就擒获盗贼十一名。经审问,他们并不是长毛的人,无外乎借着战乱发点国难财。”

    朱孙诒道:“目前,我省兵力全调用在对付长毛。县衙,连同我这县令算上,亦不过几十号人。县乡几十万村民的生命和财产,就要仰仗各位贤德,助小县一臂之力。曾老太爷在本县德高望重,还望您老人家出马挂帅,招募乡勇,护我家园哪!”

    曾麟书谦虚道:“朱县令言重了,吾虽年逾花甲,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会倾己所能,号召乡绅族人,出钱出粮,并号召本乡壮丁加入团练。”

    罗泽南说:“霞仙仍在丁母忧,且被我请了出来、谋划乡民自保自救之策。”朱孙诒道,“刘贤弟早有当今小诸葛之美誉,如此深明大义,小县感激之至。”

    刘蓉含笑道:“朱县令谬赞。正如刚才义父所言,国难当头匹夫有责。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我儒生毕生大志也。家乡濒临战火洗劫,凡血性男儿,岂能等闲视之。”

    罗泽南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稿:“朱县令,这是我等几位起草的操办团练之方案,请您过目。”

    朱县令接过文稿感激地连连点头:“本县感谢各位才俊、侠士,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国潢说:“朱县令,家父年事已高,家父所揽一切,由晚生落实到位。但晚生尚有个提议。”

    “贤弟快快说来。”

    国潢说:“我建议,到会的兄弟,将各自手下的乡勇,麇集在一起训练,打造出一支即强悍、又能召之即来的铁牌湘勇队伍。一旦遇重大战事,这支队伍即可投入战场。”

    众人连连点头,罗泽南道:“国潢兄弟,真是想一块儿去了!”

    曾麟书对二喜试问道:“二喜,你?”

    “我同意!”

    罗泽南大腿一拍:“好!我们集中训练,平时各自为战,一旦战事所需大家便是一个整体。”罗泽南转头对王鑫道,“璞山,操练乡勇的任务交予你和二喜大哥。”

    王鑫起身抱拳对二喜:“晚生王鑫,遵从前辈指教。”

    二喜起身道:“小兄弟,尽管初次见面,但刚进门就听罗山介绍,贤弟不仅学问了得,武艺兵法更是了得。你年轻,就多担当吧,大哥听从小弟决策。”

    王鑫拱手道:“前辈羞煞晚生也!”罗泽南说,“都是一家人,遇事,大家彼此商量便是。我想,就目前我们的人力,霞仙作为我湘勇头牌大军师,筹划全局;我与迪庵、希庵,配合国潢兄弟招募乡勇,筹措钱款,备粮草、造兵械等急需。”

    李续宾、李续宜及国潢抱拳道:“一切听凭罗山兄安排。”

    ............

    养心殿寝宫,咸丰帝坐在侧房的龙榻在看书。小太监进来:“皇上,曾国藩前来觐见。”

    “唤他进来。”

    小太监应了声退下,国藩进来施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

    咸丰帝对身边太监道:“赐座。”

    太监忙搬椅子过来:“谢皇上。”国藩坐下,咸丰帝和蔼道:“曾爱卿,刚刚散朝,朕又将你召了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皇上请讲。”

    咸丰帝顿了顿:“今年秋闱开考在即,朕考虑,曾爱卿历任多届乡试、会试,武会试大主考,经验自不必说。此次乡试,朕欲将你派任江西主考官。但朕也听说,曾爱卿家中刚刚诞下一女,不知会不会于家中带来不便。”

    曾国藩拱手道:“谢皇上体恤!臣定会全力以赴,接任此命。”

    咸丰帝又曰:“曾爱卿,朕知你入仕以来十数载未曾返乡。我大清向来以孝治天下,待乡试结束后,朕与你两个月的假期,回家看望下老人。”

    国藩如梦幻般地盯着咸丰帝半晌没说出话来。“怎么,曾爱卿莫非还有别的话要说?”

    “不,皇上恩准臣回家看望,臣实感意外。”

    咸丰帝接着道:“唉,正如你说,人之常情。下去候旨吧。”

    国藩忙施礼:“臣遵命。”

    ............

    王婶见国藩下差回来,忙将切好的西瓜装在盘里,对身边的巧儿道:“巧儿,快给老爷送过去。”巧儿应了声径直朝国藩的卧室走去。

    正在帮国藩换官服的秉钰,闻听皇上派了差,并还允了两个月的假,真是喜出望外:“上个月还在发愁回不去家,这下好了。诶,今日是几号?”

    “今日六月十二。”曾国藩道。

    “如此算来,你十月就可以回家见到娘了。”

    这时,巧儿端着西瓜进了屋,“老爷,快吃块西瓜解解暑气。”

    “好好,谢谢谢谢。”

    ............

    秋梓从厨房端着盆热水,匆匆进了国荃夫妇的屋,只见雅芝抱着半岁的纪官哄着:“好好好,洗澡,洗澡!哎哟,这孩子,真是一点热都受不得,一热就发急。”

    秋梓将水盆放在地上,接过纪官:“来吧小乖乖,我看你就是想玩水!”

    雅芝说:“水不会太热吧?”“不会,只是温温的。”

    秋梓将纪官放进盆里,纪官像条大鱼似的开心地扑打着水,咯嘎笑着。秋梓说:“瞧,我说的吧?就是想玩水呢。”

    白玉堂的客房里,二叔二婶和曾麟书夫妇正在说话,国潢拿封信进来:“爹,大哥的来信。”四位老人一惊,二婶说,“信上怎么说?”

    国潢将信递给父亲,说:“大哥给家里报喜呢,三月三十丑时,又给你们添了个大胖孙女!”

    曾麟书看着信笑眯眯道:“呵呵,国藩说,这孩子长个阿弥陀佛相,大家都说像个小菩萨。”

    二婶乐得合不拢嘴:“天哪!我们家来个小菩萨!阿弥陀佛。”

    江氏闻听,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随口道:“信拿来我看看。”曾麟书说,“我告诉你信的内容就好,你也不认识几个字。”

    夫人倔强道:“拿来!不认字我看眼我儿写的字也好。”丈夫说,“那好,你先看。”曾麟书随手将信递给夫人,夫人接过,刚将信放在眼前,便泪涌眼眶,她随将信捂在心口,口中唤了句:“我的儿……”

    大家见江氏将信捂在心口,以为是激动,只是相对会心一笑,可江氏将信捂在心口再没了动静,大家顿觉不妙。曾麟书忙起身扶着夫人,“快!快唤医生!”

    ............

    院里的那棵老槐树,不时地发出几声蝉鸣,国藩将写好的家书装进信封,恰秉钰来到书房:“中午也不睡会儿,眼睛会上火的。”

    国藩将信放在桌上起身:“我已将赴江西学差之事,告诉了家中老人。信,待会儿你让周升发了去。”

    “怎么?你要出去?”

    “我去拜访下丁浩。”

    “副主考丁松年?”

    “是,我们是同年,此次一同主持乡试,实乃幸事一桩!”

    秉钰说:“不都是副主考拜访正主考嘛。”

    国藩淡笑了下:“谁规定的,一定是副主考拜访正主考。”

    “没谁规定,还不都官场的惯例。”

    “国藩说,我与松年是同年之谊。他曾是戊戌科二甲第五十三名进士,比我还靠前呢,有什么架子可在人前显摆的。”

    秉钰说:没说要你摆架子。

    “行了,晚饭前我回来。”

    ……咸丰二年六月十二日,正值曾国藩受命江西乡试的当天,对他日思夜想的母亲,再等不到与他见上一面便匆匆驾鹤西去。此时的国藩,仍沉浸在即将与老人团聚的兴奋与喜悦之中。

    六月二十四日,国藩吻别在京的妻儿赴任出都。……官驿客房里,国藩正在灯下写日记,一位官驿差人来到门前:“曾大人,驿站门外有位姓赵的先生找您,说是您家乡的人。”

    曾国藩被来者的话惊蒙,随口应了声:“他没说何事?”

    “没有。”

    “请他进来。”

    “是!”

    官驿差人应声转身走去,国藩正在思索,只见壮芽身着孝服进来,国藩一时没反应过来。壮芽抑制着悲伤叫了声:“大哥!”

    “你?壮芽?”

    “是我,大哥!”

    国藩看着壮芽穿着孝服大惊道:“你你,你这...”“大哥,我师娘她……薨逝了!”

    国藩顿觉五雷轰顶,只见他摇晃了几下身子,便晕倒过去。壮芽急忙扶住连声叫着大哥。官驿的差人和丁浩闻声匆匆跑来,大家齐心合力,将国藩放平在床上。大家的呼唤声中,国藩慢慢睁开了眼,他悲痛地哽咽了几下向众人挥了挥手。壮芽忙帮其揉着胸口:“大哥,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国藩只是大喘了几口粗气,悲痛地说不出话来。丁浩问壮芽:“这位兄弟,曾大人他是为了何事?”

    壮芽泣声道:“曾大人的母亲过世了。”

    丁浩‘啊?’的一声,壮芽说:“六月十二那天,家里收到大哥五月初四的家书,老夫人接过大哥来信,一时激动,只叫了声我的儿,便昏厥过去,且再没醒来。人都说,想念会把人想死,哪知老夫人她……真就这么走了!”

    丁浩说:“你怎么会找到这里,这么巧?”

    壮芽道:“听巡抚衙门的人说,大哥已被派往江西主持乡试,家里计算着从京城到江西的必经之路,我连夜奔赴安徽试图截住大哥。我到这里已经五天了,听官驿的人说,江西考差还没到。我就住在对面的客栈,每隔两个时辰便到这里询问一下,唯恐和大哥错过。哪知,你们刚刚进门,我就找来了...”

    丁浩难过地走到国藩床前:“曾大人,节哀呀!”

    ............

    陈源兖乘坐的官轿在随从的护卫下,在池州府衙门前落了轿。陈源兖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轿,站岗的衙役即刻跑到面前禀报说:“陈大人,未时三刻,有官驿的驿卒来报,江西考差已经下榻官驿;考官大人要您回府后即刻前去会面。”岱云闻听兴奋万状,忙对左右道,“快,随本官到官驿,迎接江西考差!”

    陈源兖回头又上了轿……

    丁浩正在写东西,驿差带着陈源兖和随从来到门前:“考官大人,池州知府陈大人到。”

    丁浩忙放下笔开门迎接,岱云进屋见是近乎陌生的丁浩,有点愣神:“岱云,我乃丁浩也!”

    陈源兖瞪大了眼睛:“松亭?啊,我快认不出你了。”

    丁浩说:“岱云,快,坐下说话。”

    陈源兖道:“啊,怎么就你自己,涤生呢。”

    丁浩顿了顿道:“涤生他出了点变故,没能来到这里。”

    “变故,什么变故?”

    丁浩回身拿出封信:“我们走到小池镇驿站时,他的家人已在此等候五日。涤生的母亲于六月十二日仙逝了。”

    陈源兖闻听大惊失色,丁浩难过道:“我们于七月二十五日丑时到达小池官驿。随后,他的家人便找到那里。涤生获知母亲去世,几次昏厥过去。”

    陈源兖说:“他离京前还写信告诉我说,考差完毕终于可以回家看望老人。怎么会这样,他现在人呢?”

    “当夜寅时,涤生便安排戈什哈回京,奏报家母仙逝,让朝廷重派接任考官。他在卯时,已与家人赶往湖南。这是涤生写与京城家人的书信,嘱咐我,拜托您交与安徽提塘,寄到京城。并让我代他向你说声抱歉。一路上,他都在兴高采烈地叙说你,还说,要在池州多停留两日。”

    岱云接过信,心中痛苦溢于言表……

    ............

    秉钰抱着小女纪芬正和春梅说笑。春梅说:“五小姐额头很高,若是个小少爷,定又是个做官的命。”

    秉钰‘唉’的一声:“不做官了,做官好苦...”

    这时,纪泽手拿封信进了屋:“娘,我爹来信了,在安徽发来的。”

    “哦,走到安徽了?快,打开念念。”

    纪泽忙将信撕开,展开念道:“字谕纪泽儿:七月二十五日丑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故……”

    纪泽念到此,惊大了嘴巴,秉钰闻听大惊:“什么?”

    “我奶奶...”纪泽没说下去。

    春梅忙从秉钰手上接过纪芬:“泽儿,快扶夫人躺在床上。”

    春梅抱着纪芬匆匆出了屋,她来到李鸿章窗下:“少荃少爷,快到夫人屋来一下。”李鸿章‘噌’地一下出了屋,“春梅姐,夫人怎么了?”

    “老爷的母亲去世了,信是从安徽发来的。”李鸿章二话没说,进了国藩的卧室。李鸿章看着纪泽在给秉钰念信,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爹说,先由旱路至湖北临江,再经水路由武昌到长沙,大约八月秋后可望到家。爹说,出京时他将一切家事,面托于毛寄云年伯,家中突发变故,爹要我叩求寄云伯筹划一切。爹还叮嘱十五条要求。”

    秉钰闻听,顿觉天塌了一样:“天哪,你奶奶走了,爹也不会再回京了!”李鸿章接话道,“师母,有学生在此您无须忧心。当下,太夫人祭奠是头等大事。我这就去通知老师的朋友和同僚,我们先为太夫人搭设灵堂,其余的事情,待我们坐下慢慢商议。”

    ............

    国藩为母奔丧进入湖南地界,迎接他的却是太平军攻打长沙的隆隆炮声;后几经周折,他终在八月二十三日到了家。

    ……白玉堂门楣仍挽着黑纱,全家人皆在门外迎接国藩的到来;国藩跳出了轿,扑通跪在曾麟书的面前。曾麟书哀默地点了点头:“进家吧孩子。”国藩起身整了整孝服,对着正面的灵堂一步三叩首地走来;当其走到母亲画像前,他再也克制不住,他紧跑几步上前抱起母亲的画像,无声的泪水簌簌而下,宛若一尊雕塑凝固在那里……

    ---- 全书终结 ----

    编者的话:随着母亲的辞世,曾国藩结束了在京做官的路程。然而,此时的大清国,正走向一场史无前例、全民参与并经受洗礼的浩劫;身为二品大员的曾国藩及他的兄弟们,任谁也难置身于事外。当然,那又是另部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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