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午饭后，一家四口来到水田边。

    三妹站在田埂上，左看右看，“诶？我的秧马呢？”

    老三围着田埂找了一圈，“怪奇事了，回去之前不都在这的么，怎么吃个饭来就少了一只？”

    三妹气呼呼地说道：“肯定是被哪个拿去了！”

    老三皱着眉头，“秧马谁家没有，为什么要拿我们的呢……你们先栽禾吧，我再扯点秧苗，这点不够栽的……”

    三妹卷起裤管下到秧田，将浸在水里的秧捆拎起来，扔到田埂上，“装起来……”

    小风把秧捆一层一层码在竹夹上，第一层秧根朝里，第二层秧根朝外，第三层秧根又朝里……

    拎完秧捆，三妹上到田埂上，“要我说，肯定是老李拿去了，我们回去的时候，就他们两口子还在田里！”

    老三起身看了看，老李家的秧已经全部扯完，秧捆一个不剩，应该全部挑到山那边的水田里栽去了。

    他坐回秧马上，双手在水下扯着秧苗，“那也有可能，我晚上去他家问问。”

    “那还用问么，肯定是他……”

    三妹将秧捆挑到下面的水田边，将它们一个一个扔到田里。

    “我也来。”

    小风抓着秧捆顶部拎起一个在手中，摆动手臂抡了半圈，将它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水花溅起，秧捆稳稳当当地站在了田里。

    田埂中间的位置，老三留了一个较宽的田阙，是为中阙，从中阙到对面田埂有条沟，是为中沟。

    扔完了，三妹先下到田里栽了两排秧苗，作为中沟，又到两边每隔几步栽两排秧苗，作为厢沟，以便将来在田间施肥除草时下脚之用。

    然后从田边开始栽了几行，“你们两个就按这个样子栽，不要太稀，也不要太密。”

    小风下到田里，解开秧捆上的稻草杆，左手抓了一把秧苗，用拇指和食指分出一颗，右手接过，将食指中指靠在秧苗根须上，插入水下的泥糊中。

    有些秧苗长得密，两三棵的根须长在一起，得小心地扯着根须将它们分开再栽。

    有些秧苗长得慢，别的已经长了四五片五六片叶子，它才一两片两三片，这样的就得两棵一起栽。

    三妹起身看了看，“栽了几年，还是这么歪歪斜斜，东倒西歪……小风，你面前那棵是稗子，扯了。”

    小风看了看，用手一指，“这棵？”

    “前面那棵。”

    “这棵？”

    “右手边这棵，怎么还稗子都不认得？”

    小风将它扯起来，仔细对比了一下，“它们一样啊？”

    “哪里一样，稗子软和些，叶子光滑，颜色也浅，这么明显啊！你得学会认，稗子长得快，和秧苗抢肥料的！”

    小风将它和秧苗放在一起，摸了摸叶子，又仔细对比了颜色，还是丝毫分不出它们到底有什么不同……

    栽了没多久，小风只觉得腰部酸胀难忍，于是直起身板。

    “腰太酸了……”

    话到嘴边，他又咽下去了，他晓得，大人们又会说什么小伢仔没有腰之类的话了……

    栽了几行，他往后退了一步，脚刚入泥，一股奇怪的感觉袭来，软绵绵，凉嗖嗖，不像是泥糊啊？

    他脑海里瞬间显现出打田时大水牛停在耙犁前叉开后腿高举牛尾的样子，难道是……

    想到这里，他顿时后背一阵发凉，弹簧似的抽出脚板在旁边泥糊里踩了又踩……

    天色将黑，老三拿着秧马回来了。

    三妹端上饭菜，“真是他拿的！”

    老三坐到饭桌前，“他说前两天发大水的时候他放在秧田的化肥被大水冲到我们家田里了，就把我们的秧马拿去了。”

    “那也不能怪我们啊！再说我们家的化肥不也冲去别人家田里了么！”

    老三边吃边说，“我也是这样说的，我就跟他说，你是要跟我结仇，还是要跟我结义？他说结仇怎么样，结义又怎么样？”

    “我说结仇嘛，秧马我就不要了，结义嘛，你就把秧马给我，我们两家就当交个朋友！”

    三妹噗嗤一笑，“你都没说结仇怎么样，他就把秧马拿给你了？”

    老三哈哈一笑，挑着碗里的鱼刺，“乡里乡亲的，他也不过是一时起气，我们还经常一起做搬运呢，多大一点事，有什么好结仇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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