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老三正在切菜，老三从里屋出来，“小风，墙上的奖状呢？怎么一张都没有了？”

    那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积攒的奖状，期中考试第二名，期末考试第一名，三好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十佳少年，优秀少先队员……

    先是贴在墙上，后来贴不下了，就用一个大铁夹子夹着，厚厚一沓，少的有五六年，多的已经整整十年了。

    小风若无其事地答道：“烧了。”

    “啊？烧了？为什么要烧了？你平时不是摸都不让别人摸吗？”

    小风语气出奇的平静，“就像你们常说的，奖状多，有什么用？现在高考考得差，那些看着刺眼，不烧了，留着做什么。”

    老三声音低沉下来，“那些……都不过是些气话……屋后的花也不种了？”

    小风答道：“我晓得，不过我不想要了，也不想种了，就刨了。”

    老三拿起火钳，拨着地炉里的灰烬，里面尚未烧透，那里有小风自己做的最心爱的玩具和画画本。

    弹弓，链条火柴枪，木飞机……还有一叠一叠焦黑的纸片，上面隐隐约约留着钢笔的笔迹。

    那是老三从粮店拿回来的废旧账本，小风最在意的绘画本，全都是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用钢笔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有人物，动物，风景……厚厚两本。

    还有小风一篇一篇写下来厚厚的日记本。

    老三默默翻着，听到三妹回来了，在门外水沟边洗着手。

    他出来，蹲在水沟边，“我看哪，小风真是要疯，他把奖状、画画本和日记本，都烧了……”

    三妹惊得张大嘴巴，“啊？那……那怎么办？”

    老三低着头，“唉……我问问别人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老话说，宁要一个费子，不要一个哈子，他要是真疯了，那可怎么活呀……”

    费子，铺张浪费的孩子，哈子，哈巴，傻子的意思。

    浪子尚有回头之日可以期待，要是真的疯了，要想回到正常，那又有几分可能呢……

    过了两天，老三对小风说道：“今天阴天，太阳不大，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去哪。”

    “百鹭山。”

    小风答道：“百鹭山，小学时我们每年都去春游，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老三笑了笑，“反正没事，出去走走，今天我带你走小路！”

    小风没有再说，跟着出了门。

    从屋后山到石头山，穿过小风经常放牛的青草窝，沿着一条小山路左转右转，上了一个小坡，来到一片树林前。

    “这不就是果园么，我们就是来这里春游。”

    老三继续往前走着，“这里是果园，前面还有路，你没去过的。”

    走了一段，经过小风他们之前野炊的平地，再往上走一段小山路，来到一块空地前。

    老三指了指地边的三间大瓦房，“我们去里面歇歇，喝点水吧。”

    两人进到里面，屋里坐着一个清瘦老头。

    老三招呼道：“师傅，我们讨点水喝……”

    师傅指了指隔壁房间，“缸里有水。”

    两人喝过水，老三说道：“师傅，麻烦你帮我抽个签。”

    师傅站起来，“你问什么。”

    老三看着小风，“我问我伢仔……有没有事。”

    师傅拿起桌上的签筒，边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边摇签筒，摇出一支掉在地上。

    老三恭恭敬敬弯腰，双手拾起，恭恭敬敬递给师傅。

    师傅打开了，念道：“第十七，当忧不忧，中平：当初得意翻成失，今日忧危事不危。若遇贵人相引接，千年枯木再生枝。”

    老三满怀期待，“师傅，怎么样？”

    “没事没事，好着呢，不要担心……”

    老三略有迟疑，问道：“好着？可是师傅，我看他……”

    师傅摆摆手，不再答话。

    老三站着没动，想了想，抬起头来，“师傅，让我伢仔也抽一个吧。”

    师傅没有问，直接拿起签筒摇了摇，摇出来一个。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第七，枯木逢春，中上：枯木逢春色欲华，顿然枝盛长萌芽。时人莫作为柴砍，直待春深又吐华。”

    老三低头抹了抹眼角，笑道：“枯木逢春，莫作柴砍，我晓得，我晓得……我仔是真的冇得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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