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六，小风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明珠看出他的心思，说道：“明天我放假，天色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是夏天，晚上七点多天空还是亮堂堂的，说不去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小风便跟着她下了楼。

    小巷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路边上摆着几个小吃摊，有炒粉，凉面，凉粉，凉菜，炸串等等。

    一个小平板车子，上面一个长方形的冰柜，透明玻璃的盖子，里面放着几个大方盒。

    明珠摸了摸那盒子，惊喜地说道：“小风哥，这是凉的哩！来一碗吧？”

    小风看了一眼，盒子里水快要满了，里面一个一个的小方块儿，黑乎乎的，你挤着我我挤着你，“这是什么？”

    摊主是个老阿姨，笑道：“这是龟苓膏，冰冻的。”

    明珠问道：“怎么卖的？”

    “小碗三块，大碗五块。”

    明珠掏钱，“那给我们打个大碗的。”

    五块钱呢，现在我们……

    话到了嘴边，小风终是没有开口。

    龟苓膏滑滑的，轻轻一嗦就到了嘴里，嫩嫩的，凉凉的，略微带着苦味儿。

    二人沿着巷子，边吃边走边看。

    前面有个配电柜，上面贴着一张大海报，最上面赫然印着“招聘”两个大字。

    小风停下脚步，看了起来。

    明珠转过身来，“这是什么公司？”

    小风边看边说，“是一家做电视购物的，招接线员……要不我去看看？”

    明珠看了一下地址，“也不远，可以去了解一下……”

    小风记下电话，第二天一早联系了那边，然后去公司，很顺利就通过了面试。

    在市区的公司总部培训了一个星期，通过考核后小风正式上岗了。

    上班的地方是在一处工业区厂房内，一楼是仓库，二楼是电话销售部。

    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小风着实吃了一惊，那地方真大！人真多啊！

    偌大一个二楼大厅，中间九个大水泥立柱撑着，其它地方全是相通的。

    工位也就课桌大小，上面只有一台电脑一个键盘，一个电话机和一个头戴式耳机，工位与工位之间用隔板隔开着。

    那工位从左边墙到右边墙，从前面墙到后面墙，除了几个走廊，其余地方全是工位，密密麻麻，一个连着一个，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个！

    墙上，立柱上，头顶上，到处都呼呼转着电风扇！

    那里面简直就是人声鼎沸！嘈杂无比！

    更为震撼的是电视上广告结束，播放出“赶快拿起您的电话，拨打热线号码抢购……”的时候，来电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又像是龙卷风卷来，呼呼啦啦噼里啪啦的，瞬时从左边卷到右边，又从前面卷到后面，短短几秒钟，整个大厅彻底沦陷了！

    小风耳机里也响了，他连忙按下接听键，“您好，您贵姓，您是哪个省？哪个市，什么街道，多少号？”

    在电脑上登记好姓名，地址，下了单，他赶紧挂掉电话，接着等下一个电话进来，再作登记。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来电声音也变得稀稀疏疏，最后大厅里又恢复了平时的嘈杂。

    小风本就做过电话销售，因此听个姓名地址不成问题。

    但是客户来自五湖四海，加上有些员工没有经验，有的老人家普通话又不标准，很多都夹杂着当地方言，因此有些字他们并没有听清楚。

    但是为了尽可能多登记几个客户多发几单货，他们就把这些字先空着，等广告结束了再去重新听录音。

    因此小小的录音房里挤满了人，为了尽快处理完毕好为下一场广告接线做准备，常常有人催促，“肯定不是这里，你拉一下进度条，搞快点，要听录音的人还多着呢……”

    公司所做的广告挺多，每天都有七八上十趟，产品一般有新式拖把、某某减肥、某某口服液、某某运动器材等等。

    午饭自己外出解决，到了十二点半大厅里电闸一拉，灯全灭了，大家都趴在工位桌上午休，跟个小学生一样。

    休息了一个小时，到了一点半，随着劲爆的音乐声响起，灯全亮了。

    有主管站到最前面，拍手叫道：“大家跟着我的节奏，动起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跟着主管挥动双手，扭来扭去。

    小风看了前后左右，心里别扭起来，他们都是小男孩小姑娘，扭扭腰扭扭屁股倒没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奔三了，还这样装嫩耍宝，真是尴尬啊……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只得硬着头皮扭了起来……

    跳了两曲，大概十分钟的样子，经理走上前来，“大家都精神了吧！”

    下面齐刷刷答道：“精神了！”

    本来就人多，加上大厅门窗紧闭，又有回声，因此声音特别洪大，那气势，真叫一个气吞山河！

    经理继续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上个月的销冠又创了新记录！下单23万！签收率61%！”

    “看看人家，为什么签收率那么高？有些人呢，本来下单才五六万，签收率才30%多，那还怎么赚钱？？？”

    小风一听，心里嘀咕起来，啊？签收率为什么这么低？

    仔细想了想，也是，看了电视广告，很多人一时冲动就打电话订购了，后来自己一想，或者家人反对，就拒收了。

    他猜想的没错，没有广告的时候，他也接到过几个电话，都是打来取消订单的，他便记录下来，转交给了组长。

    其中有个老阿姨，接起来就哭诉道：“小伙子，麻烦你行行好，帮我把货退了……”

    小风听旁边同事说过，退货的电话不用搭理，让售后去处理。

    可是她一个老人家，哪里知道售后电话？

    售后服务部在另外一个办公室，用的电话也不同，和这里没有转接，互不相通，这老阿姨就是把这里的上千个电话全部打烂，也打不进售后服务部。

    小风看着电脑上系统里蹦出来的客户信息，老阿姨已经82岁，买的减肥药，看记录说是吃了拉肚子，已经打来好多次电话了。

    听她哭得动情，被老伴骂，儿女骂，本来就没钱……不像是无理取闹，小风便起了恻隐之心。

    “老人家，我只是负责接听热线的，不是售后人员，您说的情况我也不太懂，您再打一下售后电话吧，号码是……”

    因为有时候客户来电涉及到修改订单或者是签收问题，接线人员当然知道售后电话。

    老阿姨记下号码，感激不尽挂了电话。

    小风抬起头，左右同事一脸嫌弃，“不知道这又是哪个倒霉蛋的单，要要售后，要退款……都说了不用你管，你瞎起什么好心……”

    看着这些小姑娘看似年轻却又被什么冲刷得一干二净稚嫩的脸庞，他心里一时竟不是个滋味儿……

    两个多月后的一个周末，小风正在租房里估算着这个月的提成，手机里来了一条信息。

    打开一看，公司发来的：“尊敬的全体员工，因某些因素的影响，电视广告全线暂停，因此全体员工暂定放假半个月，何时上班，请等候通知……”

    小风放下手机，心顿时凉了半截，“唉，这工作才刚刚上手，怎么就停了……”

    明珠正安慰着，小风手机又来了一条信息，打开一看，是上个月的工资到账了。

    明珠高兴地说道：“这家公司还挺讲信用！工资现在就发了！”

    小风算了一下，“按这个数量，我的签收率应该是53%，还算高的。”

    一会儿，又担心起来，“放假半个月，又提前十多天发工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哪……”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半个月后，他打电话问了组长，说还没收到开工的通知。

    又等了一个星期，他心里忐忑，特地坐车去公司看了，一楼仓库大门紧闭，上了楼梯间来到二楼，一样是大门紧闭。

    他将耳朵贴紧大门，屏息凝神，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他长叹一气，唉，看来复工是没戏了，等他等到猴年马月……重新找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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