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怎么就不改一改？你今日一力主张要查泾州水患的真相，本就惹了陛下不快。若是还要驳了陛下的意思，惹恼了陛下，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蒋丞双眼一瞪，不服气道：“怎么？你难道忘了去岁陛下要扩充军备时，你是怎么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的了？那时怎么不见你害怕惹怒陛下？”

    沈均呵呵一笑道：“那能一样吗？那日摄政王殿下也在朝上，有他在，我自然是敢与陛下据理力争的。今日殿下不在，可没有谁能压制咱们这位陛下，你若是惹恼了陛下，谁来救你？

    自然，你为民请命，一片忠心为了大靖，不怕被贬官撤职。可是你若被处置了，户部尚书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难道萧丞相一党会放过？

    等他们的人上了位，这大靖还不被他们搅弄得乌烟瘴气。所以，为了大靖，你不想忍也得忍！

    如今朝中六部重臣，除了你我二人，还有刑部尚书韩平依然能坚持本心，其他人早就变了心志，依附了萧丞相，所以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不得更加爱惜己身吗？若是连咱们也倒了，这大靖的官场还有什么指望？”

    蒋丞听罢，目中露出痛苦失望之色来：“唉……想当年先帝在时，君明臣直，海晏河清，是一副怎样的盛世气象。这才几年时间，怎么就全变了。

    天齐，云晟，乃至南诏，都在蒸蒸日上，国力日盛，惟有我大靖……这让人心中怎么能不煎熬？”

    沈均安慰道：“大靖不是还有摄政王殿下吗？他英明睿智，仁爱厚德，有他在一日，大靖就不会走到日薄西山的那一日。”

    “先帝高瞻远瞩，在临终之前命殿下任摄政王一职，监理国政，辅佐君王。可是，依我看，”他压低声音道：“当时先帝心中继位大统之人，一直是属意殿下的。若真是殿下，今日的大靖怎会是如此面貌……”

    沈均面色一凛，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蒋丞忙看了看四下，连声道：“我真是老糊涂了，不说了不说了……”

    ……

    谢府。

    谢夫人手中拿着一叠画像笑着对谢临舟道：“临舟啊，你今日休沐在家，就好好歇歇，把那些卷宗什么的先放在一边。

    这些都是京都适龄的名门闺秀。个个都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你好歹也看一看，好好挑选挑选才是。

    你看这一位，左都御史家的小姐，温柔娴雅，柔美动人，真是个美人胚子，临舟，你若是喜欢，娘便将人……”

    谢临舟如玉的脸上露出不耐神色，他放下手中的卷宗，对谢夫人道：“母亲，我不想成亲，这些画像您还是拿走吧。”

    谢夫人并不气馁，她笑盈盈地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我和你父亲只得你一个，你不成亲，这偌大的谢家将来交给谁去。你若是不喜欢这些勋贵高官家的女子，母亲这里还有一个上佳的人选。”

    她脸上笑容更甚，显见极为满意：“过些日子，南康郡王妃的母亲过寿，南康郡王一家都要回京来为老夫人祝寿，听闻郡王和郡王妃的爱女华岚郡主，如花似玉，容貌倾城，性格也是极好的。

    听闻南康郡王读过你的文章，曾出言赞赏过，若是你能和这位郡主……”

    “母亲，您不要再说了，如今大理寺中事务繁忙，我无心这些儿女之事，我还有好些卷宗要看，还请母亲回去吧。”谢临舟又拿起刚才的卷宗继续看起来。

    谢夫人无奈地站起身来：“临舟，娘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南星晚。可是无论如何，你和她都绝无任何可能了。”

    谢临舟握着卷宗的手紧了紧，淡色的双唇紧抿成线，倍显坚毅和执拗：“母亲也该明白，我要的从来只有她一人。若不是她，我此生，便也不会有其他人。”

    谢夫人气急，她指着谢临舟怒声道：“你说这话，是要气死娘吗？南星晚不是你能肖想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若是你执意如此，只会害了谢家满门，娘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谢临舟一双琉璃般的眸子，含着暗沉之色，方才这话，究竟何意？

    他踏入仕途起，便入了大理寺，在大理寺这些年，他别的没有学到，可是于人的言语表情等细微之处抽丝剥茧，探查真相，他已经用的炉火纯青。

    母亲方才说话之时，目光中满是畏惧。可见此人权势滔天，能颠覆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这世上有几个？

    他手中的卷宗缓缓合上，神色慢慢变得凝重，只有那一位。

    怪不得，阿晚回京前，大理寺的那件本不该交于他的案子，偏偏交给了他。生生将他拖住，回不了京都。等他回来时，亲事已退，再难挽回。

    怪不得，那人后位空悬这些年，曲水流觞宴的第一张帖子就送到了忠勇侯府。

    他的眸子里渐渐聚起阴霾，身为君王，觊觎臣子的未婚妻，用龌龊的手段夺走他的心爱之人，这算什么君王？！

    坏了他的姻缘，还指望他忍气吞声，继续效忠吗？

    他清幽的眸子寒光闪烁，简直是做梦！

    ……

    大理寺。

    “陛下将调查泾州水患之事指派给了我们大理寺，这主事之人须得尽快定下来。你们谁愿意接下这趟差事，去泾州走一趟？”郑暨看着众人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不语。泾州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听说此时正是饿殍遍野，满地疮痍，水患过后，蛇虫遍地，危险重重啊。

    他们在京都待的好好的，做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去受这份罪。

    更何况，他们去了能查出什么来？早朝之上，户部尚书弹劾陈直贪墨修建堤坝的银两导致泾州水患，萧丞相力保陈直，大理寺卿郑暨一向惟萧丞相马首是瞻，他们即便查出了真相，这真相能公之于众吗？能达到御前为文武百官所知吗？

    官官相护，他们辛苦查出的真相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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