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虽然来往的宾客们不算多，但也个个都是脸上洋溢着笑容，沾沾喜气，一派喜气。

    丞相夫人看着正准备拜堂的一对璧人，脸上挂着笑，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只是面上装的好，让人瞧不出错儿来。

    谢长陵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明明是娶妻，却如丧考妣，嘴角勾不起来。

    “一拜天地——”

    喜婆还是那个喜婆，新郎也还是那个新郎，只不过新娘却换了人。

    正当他们要继续拜堂的时候，门外想起大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灵贵妃娘娘驾到——”

    谢长陵虎躯一震，他听到了什么，灵贵妃，是他的兮儿吗? 一定是了，兮儿本名宋灵兮。

    他想扔下所有人，自己去见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他真的好想兮儿，想念她的音容笑貌，想念她的娇嗔痴情，更想念她的味道……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就被身后的丞相夫人给叫住:“谢长陵!”

    谢长陵身子一顿，也就是愣神的功夫，众位宾客就簇拥着皇上前来，不过也都保持着距离。

    “臣（臣妇）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宾客们都不敢抬头，毕竟直视龙颜是大罪，因此，谢长陵低着头，倒也不显得突兀。

    “免礼——”

    皇上牵着宋灵兮站在喜堂门前，看着为首的丞相夫人:“朕来带着兮儿凑个热闹，尔等不要拘礼。”

    丞相夫人却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刚刚按住了谢长陵，没让人失礼，只是不知见到贵妃娘娘，她这个傻儿子还能不能坚持。

    “皇上和贵妃娘娘肯来，是我丞相府无上荣耀，臣妇怎敢怠慢，只是不要嫌弃相府鄙陋，请皇上和娘娘上座。”

    丞相夫人是会应酬的，她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把自己放到了极为谦卑的地位，让上位者听着舒心。

    “无碍。”

    皇上牵着宋灵兮的手，绕过丞相夫人走上高堂之位，这本是丞相和丞相夫人的位置，寓意着谢长陵的长辈。

    如今，这长辈的位置就变成了他和宋灵兮，这是来自帝王的警告。

    谢长陵一直恭敬的低着头，哪怕心里有万般不愿，有多想看一眼宋灵兮，但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内心的欲望。

    萧瑾看着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的谢长陵，第一反应不是让他抬起头，而是看宋灵兮的反应。

    宋灵兮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到底有几分苦涩，这抹苦涩被萧瑾敏锐地捕捉到，他握着宋灵兮的大手一紧。

    萧瑾自己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明明是来斩断二人孽缘的，而不是让两人再续前缘。

    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抹笑，朗声道。

    “朕曾错点鸳鸯，成了一对怨偶，现在，拨乱反正，希望令公子能和蒋家千金能成就一段佳话。”

    “是，皇上所言甚是。”

    丞相夫人连连应声附和着，笑的比花儿都灿烂，看不出一点儿不情愿，丞相夫人的态度，倒是让宋灵兮心里有些酸涩。

    她上一世孤苦无依，把丞相府当成自己的唯一的家，把丞相夫人当成自己的亲母亲，重生归来，一切都变了。

    至于谢长陵，仍是刚才那副样子，头都没有抬起，令萧瑾有些不悦，他开始发难了。

    “怎么，新郎官大喜日子，是有些不高兴吗?”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齐刷刷看向谢长陵，他们不能直视圣颜，但看一个小小公子还是看得的。

    蒋家人也在宾客当中，看着皇帝明显对谢长陵的不喜，又想到贵妃娘娘的身份，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们家的女儿，因为样貌上有些残疾，所以一直没有办法议亲，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家中的其他女儿也不是很好议亲。

    所以，蒋璐做主，直接求皇上赐婚，只求对方人品好，别糟践自己女儿，但万万没想到，皇上将人指给了丞相府的大公子。

    后来更是听说，丞相家大公子的发妻，被皇上抢进宫里做了贵妃，这不结怨了吗?

    蒋家再想反悔，却已经为时已晚，圣旨已经赐下，哪有求皇上收回旨意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现在看来，传言不假，他们顿时觉得自己将女儿推入了火坑，往后有皇上盯着，哪有安生日子可过。

    他们悄咪咪的看谢长陵的反应，希望对方能争点儿气，别惹怒皇帝，直接问斩，让自己女儿背上一个克夫的名声。

    ……

    谢长陵听了萧瑾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他抢了自己的兮儿，还问自己高不高兴，这是人话吗?

    可他却不能表达出分毫的不悦，他知道，如果自己的表现不能让他满意，自己和家人都会承受来自帝王的雷霆之怒。

    谢长陵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正襟微笑，脸上没有一丝不情愿，比那天娶宋灵兮时笑的还要灿烂。

    “皇上哪里的话，您这般惦记在下，是在下的无上荣光，而且，您还赐给在下一个这般贤良的娘子，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谢长陵目不斜视，连瞟都不敢瞟一眼宋灵兮，一只手更是紧紧握住身旁女子的手，一副夫妻之间情比金坚的模样。

    他笑得自然又幸福，让人看不出一点不情愿，尤其是他看向新娘子的眼神，更是温柔宠溺，恨不得将人看进心底。

    萧瑾死死地盯着谢长陵的眼眸，想从他眼中看看有没有说谎的痕迹，可惜，怎么瞧也瞧不出破绽。

    忽然，他放声大笑，同样握紧了宋灵兮的手，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兮儿，你瞧，还真是佳偶天成呢，早知道，朕早些为这二人赐婚，也省的那么些功夫。”

    “你说是不是啊，兮儿?”

    兮儿。

    是我的兮儿!

    明明是我的兮儿，却被你夺了去，还想怎样，还嫌自己伤的不够吗?

    谢长陵另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握出了血，也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但他装得很好，从萧瑾的角度，根本看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笑得舒畅，像是再真心不过的笑。

    “臣妾觉得谢公子和蒋小姐极为登对，皇上您就别拖着了，免得耽误了吉时。”

    宋灵兮也学会了言不由衷，哪怕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又不是圣人，怎么会对自己真心爱过的人无动于衷呢，尤其是对方牵着新人，让她这个旧人看到真是刺眼。

    宋灵兮脸上挂着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偷看的宾客都被她的这抹笑所迷惑，仿佛看到了九天神女，目光痴迷。

    萧瑾却眸光微沉，相处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宋灵兮的这个笑代表什么意思，这是假笑，为了掩饰真正的情绪。

    可她真正的情绪是什么呢，是不舍，嫉妒，可惜，还是后悔?

    萧瑾的脑海中闪过种种猜测，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继续!”

    此言一出，所有的喜乐又开始吹奏起来，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宾客们脸上都挂上了祝福的笑，有些人想浑水摸鱼，多看两眼宋灵兮，却被皇上的目光所吓退。

    这些人，都被萧瑾一一记住，往后有的是时间算账，这些人还不知道呢!

    萧瑾后来折腾得他们，叫他们苦不堪言，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得罪了皇上，可始终也没想起今日留下的话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说。

    回到当下，一声嘹亮的“二拜高堂”。

    谢长陵朝着萧瑾和宋灵兮的方向拜了下去，就连他的真正母亲，都只能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接受他的拜见。

    有情人终成长辈晚辈?

    反正萧瑾看着这一幕，心里都舒坦了，这下，看谢长陵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宋灵兮，都不是一个辈分的了。

    直到结束，谢长陵也始终没有看一眼宋灵兮，眼睛像是粘在他的新娘子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直到送入洞房，皇上萧瑾才牵起宋灵兮的手:“朕和贵妃就回宫了，不需你们相送，大喜日子，朕在你们也拘束。”

    “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宾客们才像是卸下了重担，真正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只不过，宋灵兮的那抹倩影，到底还是在他们心头，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如此好颜色，确实留不住。

    众人暗道一声可惜，却又觉得，如此绝色，确实只有皇上能护得住。

    不过这些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

    喜房里。

    喜婆和丫鬟都被谢长陵赶了出去，他没有管床上的蒋雨蝶，而是坐在桌子边，沉思着什么。

    烛光摇晃着，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时辰，外边的宾客也都渐渐走远，整个丞相府都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蒋雨蝶受不了这寂静的气氛，她先是出声试探道。

    “相公?”

    蒋雨蝶是普通的官家小姐，她虽然知道谢长陵和宫里贵妃娘娘的瓜葛，但她到底是想真心过日子的。

    这声“相公”便是她的试探，若是谢长陵接受，自己也能安生和他过日子。

    若是他不接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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