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李三的帮助下，张子诚也算是在大石村站住了脚，每日就是干些杂活。

    也有独自去砍柴禾，不过再是独自出去，也只是去将垒好的柴背回来，那些个工具，并没有亲手交给他过。

    但随着天气转暖，柴禾的需求逐渐减少，春生夏长，似乎是在春意的召唤下，树抽新芽，杂草也开始长出，只是不多，多见于山林之中，开阔处便是少了。

    李三也适时说道，或许再过不久，就要开始照顾牛羊了。

    对此张子诚并没有什么惊讶，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不奇怪。

    他努力使自己适应这种平凡的生活，可最终还是发现，与这种生活之间，总有那么一种隔阂。

    他总是独来独往，原因无他，他放不下手里的那些刀箭，只有挥舞大刀的时候，才会获得片刻的宁静，若不然，总会胡思乱想。

    闲着无事，他喜欢在地上画着什么，可画着画着，就变成了舆图，再者，成了庐州的攻防图，他总会在想，当初自己应该怎么做，才会不至于兵败？

    蕲春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些兄弟要背叛自己？

    而他的种种作为，在其他人看来，是因为遭受了打击，不愿与人交流，干活还是可以。

    这人很有力气，又老实，大家也都渐渐接纳了这个外来者，对于他的那些神神叨叨，大家也就见怪不怪，都是可怜人，都能理解。

    与他颇为相似的，便是芸娘，每日村口，都会有那个伫立守望的身影。

    对此，张子诚不太懂，这样做本无必要，何苦呢？但他没办法改变什么，老夫人这么安排了，芸娘为了自己的夫君，也愿意这么做，他只是一个外人。

    搞不好，芸娘的夫君就是死在自己手里，他没有愧疚，这种愧疚，太虚伪，也毫无必要。

    此战之罪，非我之罪。

    ……

    村口的主仆二人，等了数日，官道之上，又出现了人影，待得走近，这才发现，是两位官差。

    “参见两位大人。”二人赶紧上前行礼。

    “原来是杜家娘子，今日我们前来，便是有你家夫君消息了。”二人说道。

    淮南道的官兵陆续撤走，征调的人也已回返，伤亡了一大半，还有的失踪了，圣上仁慈，没有将失踪逃跑的那些人定为从贼，不做追究。

    至于战死的那些，每家发放几两的抚恤银。

    他们得到消息，其实起初伤亡并没有这么大，后续不知什么原因，又闹了起来，而且这次直接就伤亡几万人，让人大感唏嘘。

    “好，有消息就好，两位大人快随我来。”芸娘喜极而泣，不枉她日思夜想，终于等来了消息。

    至于为什么没有看到人，或许是消息早一步送来，人还在后面。

    二人点点头，这些消息本就不方便这里说。

    说完，四人回返村中，丫鬟先行一步，去找老夫人。

    李三得到吩咐，也是赶紧找到张子诚，说是官差来了，让他赶紧藏起来，他身份不方便，搞不好要被带去衙门。

    听到李三所说，张子诚差点以为自己的消息暴露了，可才来两个官差，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

    思来想去，再加上芸娘每日在村口伫立，或许，这两人是来送消息的，不过该避还得避，便回到住处，顺便看看会送来什么消息。

    很快，两位官差来到村中，径直去往杜家所在，村里的其他人听到消息，纷纷聚了过来，毕竟村里出去十来人，都想知道出去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草民见过大人。”老夫人带着一众佃户，去给两个官差见礼。

    “老夫人，就不要多礼了。”两人摆摆手，大家都是熟人，也就用不到这些虚礼。

    “此次我们来，是令郎有了消息，不过老夫人你得挺住啊。”两人神色黯然，他们也没有办法，宋州征调的几百人，没有一个回来，知县得知这个消息，直接病倒在床上还没好。

    “我，我儿他还活着吗？”老夫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出去一趟，怎么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光是令郎，咱们宋州征调的几百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两人说道。

    “老夫人，老夫人。”话刚说完，老夫人直接倒地，人事不省。

    其他的好几位妇人也都哭了起来，去的可都是各家的顶梁柱，人没回来，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好不容易，才止住混乱，芸娘满眼含泪，将老夫人安顿好，便被官差叫走。

    “杜琛的尸身已经送到衙门，其他人的已经就地焚烧了，你们找人去运回来把，这是朝廷给的银子，你且收好，记得给他们送去。”官差说道。

    这杜家有着村正的身份，与衙门有些关系，朝廷给的银子，也就无人克扣。

    “多谢两位大人。”芸娘屈身行礼。

    两人摆摆手，吩咐完，就要去往下个地方，这个消息，一天都送不完。

    芸娘看着两人离开，赶紧抹了抹眼角，回到主屋，照顾老夫人。

    在众人的服侍下，老夫人悠悠转醒。

    “我儿，我儿可是回来了。”老夫人手向上举，开口问道。

    “娘，夫君他已经走了。”芸娘这才哭了出来，丫鬟赶紧前来安抚。

    “我儿啊，我的儿啊。”

    “这该死的张贼，可真是造孽了。”她只知道，贼寇姓张，这是唯一知晓的消息。

    这一夜，哭声此起彼伏，震人心魄，张子诚则是远离这里，去到了经常待的地方。

    翌日，张子诚还在沉睡，就被李三叫醒。

    “张老哥，快别睡了。”

    “嗯，怎么了？”张子诚苏醒，这么早叫醒自己，可是少有。

    “有件事要你帮个忙，也不知道你答不答应？”李三说道。

    这是芸娘吩咐的，毕竟张子诚身份不便，还得问问他的意见。

    “直说就行，有什么答不答应的。”张子诚扭扭身体，坐了起来。

    “琛哥儿的尸身在衙门，芸娘想让你帮忙走一趟，将人送回来。”李三说起正事。

    这是唯一留下的尸体，其他的都烧得干干净净，就一小坛骨灰，留个念想。

    “无妨，小事。”张子诚以为，对方是怕自己忌讳，可这事对他来说，已经习惯了。

    “咱们何时出发？”

    “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咱们今儿去，明儿就能回来。”

    除了他们，还有几人随行，芸娘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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