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死了吗？

    堂堂魔君，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无名荒野上吧？

    身上伤口还在流血，灵力还在不断流失，南楼躺在田埂上，意识模糊。

    愤怒，不甘，可是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任由生命不断靠近死亡。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了……死了，就没人记住他了……

    他还不能死，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南楼挣扎着想站起身，然而只是勉强撑起半个身体，很快又倒了下去。

    这一倒，还直接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

    如果死在草丛里，是不是等到尸体发烂发臭才会被人发现？

    南楼昏昏沉沉中，开始做梦。

    在梦里，他没有受伤，好手好脚走在田间，不小心摔了一跤，他立即站起来，想离开草丛，跨出这条臭水沟，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手脚并用，都无法爬上去。

    怎么会这样？！

    谁来帮帮我！

    南楼越来越急，越来越无助，就在他绝望到想就此放弃时，他的手被什么东西狠狠踢了一下。

    有别于梦中的混沌，这一下异常清晰，南楼一直往下沉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一下。

    是不是有人？！

    “啊！！”

    像是绝境中突然出现了生路，南楼确信自己听到了尖叫声。

    这一刻，无止境的黑夜中有了希望的火星，南楼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求救。

    救我！

    救我！

    不论你是谁！

    求你，救我！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好在，求救，终于有了回应。

    南楼的意识不清楚，只隐隐听到对方说让他再等一下还是什么。

    好。

    只要你肯救我。

    我可以等。

    等。

    一定要等。

    不能睡死过去。

    南楼不清楚对方要让自己等多久，甚至不知道这个等一等，这个可以救他的人，是不是又是一个濒死挣扎的梦。

    但，就算只是微末的希望，他也一定要等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楼感觉自己好像腾了空，脸上突然没了扎人的野草，鼻尖下的气息也不再是淤泥的腥臭。

    “还好还好，还有气。”

    “真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有人在说话，他终于等来了，救命的人。

    南楼想睁眼看看说话的人是谁，但他实在撑不住了，心神一放松，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像又做了梦，虽然还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但这一次，一直有道温柔的气息在牵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南楼安心地跟着那道气息走。

    直到看见眼前出现一道白光，南楼一步踏过去。

    睁开了眼。

    醒了。

    “嗯，醒了？”

    于此同时，南楼看到身边有个粗木麻衣的姑娘正垂眼看着他。

    她是谁？

    为什么在惊喜过后，眼中藏着一丝戒备？

    认识他？

    南楼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紧接着，对方弯腰俯身，冲他伸出了手：“你——”

    南楼几乎是下意识就抢先动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南楼打算拧断对方的脖子，却很快发现异样——没有灵力？

    被他掐住脖子的人，居然一点灵力都没有？

    普通人？

    “哎呀，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还有一个妇人模样的女人，看起来也是个普通人。

    不过很快，南楼感觉到了一股灵力波动。

    “松手。”

    手腕被一道灵力强行震开。

    情况不明，眼前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南楼顺势往后一退，戒备十足：“你们是谁？！”

    如果被对方知道自己是魔，自己重伤在身，此刻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先静观其变。

    不过很快，南楼便意识到这个修士的眼睛竟然看不见。

    真气散尽，灵力无法聚集，南楼就顺势自称阿南，佯装自己只是一个散修。

    这里是一个农户小院，那对农家夫妻是这里的主人。

    粗布麻衣，不是扎着麻花辫就是挽着小道髻的女人，叫十四。

    四个人中，唯一修为不低，同样也受了伤的修士叫江天月，居然还是无常宗的弟子。

    无常宗。

    南楼一瞬间想过很多阴损的法子。

    “是你？”

    只是，当江天月渡入灵力为他疗伤时，南楼立即压下了那些不好的想法。

    几乎是灵力一入体，南楼就发现了——这股灵力，就是他昏迷时，一直给他指引方向的温柔力量。

    “是你一直在给我渡入灵力？”南楼是真的很高兴，很惊喜。

    “别动，专注。”

    江天月的性子很冷淡，即便是救了他的命，天天给他输送灵力，待他也是淡淡的。

    南楼觉得，如果他不主动，江天月可能压根不会和他交流。

    无妨，既然是救命恩人，他愿意主动一些。

    至于那个一点灵力也没有的十四，南楼一开始是打算找机会埋了的，毕竟对方虽然没有灵力，但有可能见过他脸上的魔纹。

    只是，有江天月在，不好动手。

    但十四的存在，影响他和恩人亲近。

    啧，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直接掐死就好了。

    “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的十四突然回头。

    南楼晃了晃摇椅，反问：“好端端的，我看你做什么？”

    十四摸了摸脖子：“脖子发凉。”

    南楼嗤笑一声，顿了顿，指使她：“桌子上有梨子，我要吃。”

    十四头也不抬：“那是主人家特意给天月摘的。”

    南楼微笑：“我想吃，姐姐会让给我的。”

    十四瞪他：“让什么梨，天月又不是孔融。”

    南楼：“嗯？”

    十四：“不让。”

    “那我喊姐姐好了。”南楼作势要喊。

    “闭嘴！”

    十四扔下手里豆角，起身将梨子快速冲了冲拿给他。

    南楼提醒：“削皮，切块。”

    “自己动手！”十四将桌子上的小刀直接往前一递。

    南楼：“我受着伤。”

    十四的语气开始不耐烦：“我看你吃饭的时候，筷子拿得挺稳的。”

    递过来的刀，刀柄向他，刀锋向着她自己。

    如果这个时候握住刀柄，顺手往前一送，就可以要了对方的命。

    凡人如蝼蚁，没有修为，杀了就杀了，江天月可能会惋惜，但不会一直放在心上。

    南楼思考着这一刀下去，一会该找个什么借口和江天月解释。

    “算了，病人最大，就当伺候大爷了。”

    一时没接，十四就收回了刀。

    “吃吧，留两块给天月。”

    盘子的梨块，去了籽，还摆成了一朵花。

    南楼拿起一块，一念间改了主意——罢了，相貌尚可，暂时留下使唤，现在杀了还要找借口，以后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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