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许县只有陈庆之带的三千人马，许县三面都被尔朱世隆带二十万人马驻守，只留下东城门一面，由元灏派兵把守。围三阙一，就是为了引诱陈庆之出城。不过陈庆之也是老将，十分谨慎，暂时还没有强行突围的打算。双方就这么耗了半个月。

    鄢陵镇守的士兵还是元灏原本带的五万人，除去三千人镇守许县东城门，还有四万七千人。但鄢陵东边也是魏人的城镇，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必有援军。南边的临颍因为临近梁地，也有十万重兵把守。

    尔朱荣看来真得被陈庆之攻进洛阳一事吓得不轻，派了将近四十万人，就为了围困一支三千人的残兵。

    三千对四十万，就算张辽来了也没辙。但加上孙轩的二十万人，完全可以说一句：优势在我。

    但是孙轩其人她并不了解，也不一定能说服他出兵。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陈无双走进了颍阴的城门。

    陈无双牵着马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要看她的鱼符。陈无双当然不可能给他看，一看不就知道她是梁人了，那高低要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呀。

    别说她看着就不像个逃难的，就算说自己是逃难的，对方也愿意信。想留在城中，也要经过严苛的审查。

    一层层查下来，就算她能糊弄过去，也大几个月过去了。别说救陈庆之了，赶不赶得上收尸都难说。

    于是她佯装离开，将马卖给了过路的行人赚了点小钱，而后趁着夜里用两把小刀交替做垫脚爬上了城墙。

    幸而颍阴许久没有战事守备松懈，在夜莺大声鸣叫为她打掩护的情况下，没有人注意到城墙边的异动，让她轻易进了城。

    进了城，她随意找了个旅馆投宿，终于吃了一顿正经饭。感动得她眼泪不住从嘴角流下来，丝毫不亚于明太祖对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感情。

    也不是她不想一鼓作气找到孙轩说服他出兵，主要是她压根不知道颍阴的地形，连将军府的门儿都摸不到，更别提绕开守卫找到一个人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光明正大地去找孙轩陈情。但是自曝身份吧，把她当间谍抓起来都算轻的，毕竟元灏再怎么造反也是魏人宗室，老元家地人。比起自己那该死不死的表弟，指定更恨梁人。

    如果不说自己的身份，那孙轩也不会去见她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是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老百姓。不给她当间谍抓起来都算好的了。

    绕来绕去，不管怎么选，她这个间谍的身份是绕不开了，还不如干脆拿出间谍的作风，夜探将军府，给孙轩一点小小的丁家人震撼。

    于是第二天她问了一下城内大概的情况，又借着各种角度观察了一下府兵的巡逻时间，还有城内几时有几队人马在何处巡逻。

    经历了三天的考察后，她终于制定了潜入路线，换上轻便的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

    一路飞檐走壁来到将军府的东侧，已经是二更天。打更人敲着木板走过，一队人马也在此时跑过，一路往西去。

    直到他们转过弯，消失在下一条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陈无双才探出头，跳到将军府的院墙上。

    这是她侦查得来的结论，每到二更天城中巡逻的队伍都会从将军府的东门路过，等他们过去后一个时辰内都不会有军兵路过。

    躲过了外面巡逻的士兵，就是将军府的府兵了。

    作为孙轩的近卫，这些人的素质要比外面巡逻的卫兵强很多。陈无双不太清楚将军府中的结构，只得让夜莺打头，自己蹑手蹑脚跟在后面。

    一直到腿都跳麻了，手脚也因为接触夜露变得冰凉，她才终于摸到将军府的中心——大堂。

    大堂的灯黑着，当然这个点正常人也都在被窝里躺着了，谁会在大堂里坐着。

    她找到大堂是因为大堂是最有辨识度的建筑，屋檐最高，而且长宽都是最大的，还在整个建筑的中轴偏北，十分好找。

    找到大堂后，两边的房间自然就是主卧和耳房。陈无双一眼扫过去，锁定了一个亮着灯的小房间。

    说来也奇怪，两边加上厢房有至少七八间房，只有一处亮着灯。如果说她进去正好是孙轩的卧房不就尴尬了？

    当着他老婆的面拉着他去聊军事？他老婆会信吗？

    陈无双扯了扯头发。这种事情她也没有训练过夜莺去做，就算有这个意识她也不知道怎么训练一只鸟判断一个女人是不是一个男人的老婆。她是略懂驯养鸟类，不是真的懂鸟语。

    幸而中国人有三句至理名言：来都来了，大过年的，还是孩子。

    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她悄悄爬上了亮着灯的房顶。

    悄悄掀开一片瓦片，陈无双把眼睛凑上去。

    屋里没有人。

    既没有孙轩的老婆，也没有孙轩，连个下人都没有，就是没有人。

    陈无双觉得有些奇怪，又悄悄揭开几片瓦，顺着房梁和顶梁柱滑了下去，猫到阴影里，上下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里看起来是一间卧房的样子，不过对比起她见过的房间，就十分简朴单调了。

    房间里被两边的柱子分成两部分，她所在的是里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立柜。桌子很高，旁边还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也很高，陈无双觉得她的身高坐上去，可能脚都沾不到地，这让她觉得新奇。看来北方自胡化之后起居已经和南人大不相同了。

    床上没有帷幔，甚至连两边高出床板的架子都没有，就是四只脚和一块光秃秃的床板。薄薄的草席随意铺在上面，看起来就很硌人。

    柜子也是没有一点装饰，侧面还被砸出了一个洞。从柜门上的包浆来看，应该比孙轩还早来这里几年。

    陈无双就躲在柜子后面，一面用手抠着那个破洞，一面悄悄探头往外看。

    孙轩的房间没有屏风隔绝里外，陈无双很难想象竟然有这样不讲究的人。这样不是一进门就能看到他躺在床上玉体横陈的样子？虽然他一个男人也不怕人看。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觉得这人太不讲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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