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是徐娇那么天真的女子，以为自己只要为男人全心全意地付出，就能获得男人的爱怜；也不像陈无双那样无情，压根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只是一味地争强好胜，空有一副好皮囊，却因为这副好强的性子而被男人厌弃。

    她能够在这些男人中游刃有余而不被这些男人反噬，不止是因为她才情出众，文采斐然，更重要的是他懂男人的心。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小伏低，什么时候该端出大家闺秀的架子。

    对待男人，不能一味地讨好，也不能一味地无视。太轻易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珍惜，太难得到的东西没有人会坚持。要欲擒故纵，若即若离，才能牢牢把握男人的心。

    于是，她听到自己娇弱地开口：“夏苗时君的英姿，妾至今不能忘怀。也许心动，便是从那时而起，以致今日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萧绎没想到她会这样热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登时羞红了脸，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石霄就在宫门口等他，看到他衣角的污渍，和他匆忙的脚步，不由一怔：“殿下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说来话长，还是先回府吧。”

    “是。”石霄不再说话，双手勒紧了缰绳。

    翌日，王巧云没有来送他，这让萧绎松了口气，他又隐约感到一丝失落，踟蹰了许久，他才终于勒马前行。

    十月，南阳王元宝炬不敌尔朱荣，最终投降了北魏。孙轩拱手将临颍相让，退到了下邽，固守着元宝炬的一亩三分封地。

    年底，魏帝元子攸要诸王去洛阳述职。元宝炬曾经起兵反魏，一听说要去洛阳，登时吓破了胆子，非要孙轩和他同去。

    孙轩拗不过他，只得将一应事务交由秦瑛管理，自己则答应陪同元宝炬前往洛阳述职。

    陈无双想到正巧可以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元诩这狗东西过得怎么样，也嚷着要去洛阳。孙轩心说你爹几个月前还打到洛阳过，把洛阳的勋贵都吓得丢盔弃甲魂不附体的，你现在要是去洛阳报一次名字，还能给他们吓够呛。

    看到陈无双认真的眼神后，还是咽下了心里的话，答应带她前去，但只许她假装婢女在他左右侍奉，不许她乱跑，也不许她多生事端。

    陈无双虽然不满他的暴政，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下邽离洛阳不算近，带着元宝炬孙轩也不能尽情赶路，于是提前两个月就出发去洛阳。

    十一月中，一行人刚刚到洛阳元宝炬的官邸中住下，就发现洛阳城乱了。

    “尔朱荣没了？”

    孙轩和陈无双正在街上闲逛，见到城中军兵乱成一团，忙拉住一个人询问。那个人见孙轩身上穿着官服，匆忙留下一句“天柱大将军没了，尔朱家的人要打进来了”就匆匆离去，留下陈无双和孙轩品味着他话中的消息。

    两人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跑，终于在路上抓到了一个同样在逃难的京官，三个人躲进一间酒馆里，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三个人喝了点冷茶，孙轩迫不及待地问：“怎么回事？尔朱荣怎么没了？”

    “是为陛下与武卫将军奚毅、中书舍人温子升等所伏杀，今早尔朱荣没回家，事情才败露。偏偏尔朱世隆也在等着述职，尔朱荣死后，军权就落到尔朱世隆手里，尔朱世隆便即刻出兵为尔朱荣复仇，才有了今日的变故。”

    陈无双用胳膊肘捅捅他：“你知道得挺清楚的嘛。”

    京官礼貌地冲她行礼：“不才名唤温子恒，正是中书舍人温子升的弟弟。”

    虽然三个人蹲在桌子下面，他这个礼行得多少有点滑稽，但没有人发笑，陈无双和孙轩都静静等待着他诉说具体细节。

    温子恒叹了口气：“这还得从孝明帝时说起了。”

    延昌四年正月初十，宣武帝患病。正月十三日，宣武帝在式乾殿去世。时年六岁的皇太子元诩即皇帝位，改年号为熙平。

    武泰元年，元诩不满胡太后专政，计划将权力从生母胡太后那里夺回。为此，他选中了镇守晋阳的大将尔朱荣。

    说到这里，温子恒义愤填膺：“引狼入室，这与东汉何进选中董卓何异！”

    陈无双忙让他继续讲下去，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打断讲故事的节奏。照他这么讲下去，尔朱世隆把洛阳打下来了他们都不一定能听到尔朱荣怎么死的。

    结局可想而知，历史开始重演。尔朱荣泄露消息给胡太后，胡太后便与两位情夫一起把孝明帝元诩毒死。

    四月丙申，元子攸与兄弟元子正在夜间北上渡河。

    丁酉，元子攸在河阳与尔朱荣会合。

    戊戌，向南济河，即帝位。

    接着，尔朱荣以到郊外迎接新帝元子攸为由，把文武百官诱到河阴淘渚。之后用骑兵团将文武百官团团围住，宣布他们的罪状：“国家之所以衰乱，都是你们的责任。”

    于是下令大开杀戒，在骑兵的蹂践下，包括北魏当时第一奇富的丞相元雍、新帝兄弟元劭、元子正等储王在内，两千余高级贵族和高级官员，全被杀死，朝廷为之一空。

    尔朱荣杀了诸多藩王宗室及大臣后，本想自行称帝，故命亲信将新帝元子攸软禁在便幕。但北魏朝廷中反对他的声音仍有许多，加之陈庆之不断北进，其为内外政因所阻，乃复迎元子攸入洛正式即位，改元建义。

    尔朱荣及其党羽拥戴元子攸即位后，尔朱荣又将自己的女儿尔朱英娥嫁给元子攸为皇后，此后接连击破葛荣，平定邢杲，消灭元颢，擒拿万俟丑奴，获封天柱大将军。此时尔朱荣俯视整个王朝，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位敌手，谁都不敢对抗他的威严。

    尔朱荣权倾朝野，许多曾经受到元宗室压迫的人都发现了新的机遇，千里迢迢地往晋阳跑，走尔朱荣这条终南捷径。尔朱荣来者不拒，大批举荐官员，甚至不局限于晋阳周边，连京官也逐渐被尔朱荣提拔的官员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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