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日落（下）

        那天边的晚霞红得艳丽，太阳已经半沉进了海天线，再过片刻工夫，天就会黑下来了，海面上的自然光线也将完全消失。

        自然光线消失之后，或许海面上剩下的就是人造光线了，那舰桥上的灯光，那航空母舰飞机起降指挥塔上的指示灯，那炮口的闪光，那信号灯和探照灯的光芒，如果再将那些正在海面搜救落海飞行员的舢板上的手电筒所出的光芒也算进去的话，或许夜幕笼罩之下的海面还是可以看到许多光亮的。

        站在“东海”号航空母舰的舰桥上，沈鸿烈向西边望去，看着那轮渐渐沉下海天线的残阳，残存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脸上，那张略带疲惫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沈鸿烈的身边还站着一名海军中校军官，他的手里拿着一张电报抄稿，而且此刻，就在沈鸿烈眺望斜阳的时候，这名海军中校就在念着这封电报上的内容。

        “……入夜之后，若英国舰队撤退，则你舰队不必追击，保卫登6场始终是你舰队最重要之任务，切切。”

        这封电报是马斯喀特战区司令周道刚在五分钟之前命人拍过来的，主要内容不过是强调了两点：其一，尽可能的多击沉一些英**舰，尽量给予英国舰队重大杀伤，务必确保这支英国亚洲舰队在短期内无法恢复战斗力，以夺取阿拉伯海制海权；其二，如果英国舰队趁着夜色掩护撤退，那么沈鸿烈不必指挥特混舰队追击，而应该立即率领舰队转入休整状态，准备迎接下一阶段的战斗，或许是继续掩护登6场，或许是游弋在阿拉伯海，保障运输船队的安全，总之，没有来自战区司令部或者总参谋部的命令，沈鸿烈绝对不能率领舰队贸然追击英国亚洲舰队。

        这封电报，让沈鸿烈陷入了沉思，没人知道他现在正在思考什么，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今天的海战中，沈鸿烈指挥的这支中国海军特混舰队表现得相当顽强，相当出色，足以与6军取得的辉煌胜利相媲美。

        “回电，就说我舰队已收到命令，目前正密切注意英国舰队动向，若英国舰队撤退，我舰队将立即西撤，封锁阿曼湾，确保登6场安全。”

        沈鸿烈收敛心神，立刻拟定了回电的内容，他很清楚，周道刚并不止是担心夜间追击英国舰队可能遭到伏击，而且周道刚更担心的是登6场的安全，现在马斯喀特战役的第一阶段已经接近尾声，而第二阶段的战斗即将展开，现在后续部队仍在乘船往登6场方向赶，光靠那些护航的海军舰艇无法保证绝对安全，所以，沈鸿烈的这支海军特混舰队就必须呆在阿曼湾一带游弋，负责保卫登6场和海上航道的安全。

        沈鸿烈曾考虑过分兵一部追击英国舰队，但是仔细琢磨一番之后还是决定收拢兵力，毕竟，他指挥的这支舰队是中国实力最强的舰队，中国海军力量的精华基本上都在这里，尤其是那四艘航空母舰，这可是中国仅有的四艘在役航空母舰，不能有任何闪失，而在今天的战斗中，已经有一艘航空母舰被英国重型轰炸机扔下的一颗重磅炸弹击伤，在这种情况之下，分兵的决定确实有些冒险，本来他还下不了决心的，但是周道刚的这封电报促使他下定决心收拢兵力。

        说到底还是中国海军实力有限，无法像海军强国那样分兵四出，只能偏重于某一个战场方向，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那就是将海军精华集中于一处，不战则已，一旦开战，那就是一支令人生畏的海上力量。

        现在，不仅周道刚这个战区司令考虑到了英国舰队可能撤退的局面，而且连沈鸿烈也考虑到了这个局面，实际上，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一架前往战区执行侦察任务的战斗机就拍回了电报，根据电报的内容来分析，英国舰队很可能正在做撤退前的准备。

        沈鸿烈非常希望能够再进行一次空中突击，但是问题是，经过大半天的战斗，海航飞行员都已非常疲惫，而且战斗损失也比较重，在这种情况之下，再次出击已不现实，而且，根据下午的空战情况来看，英国皇家空军已经在全力以赴的支援那支英国亚洲舰队，甚至为此削弱了对马斯喀特防线的空中掩护力量，这就说明，英国政府很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亚洲舰队所面临的危险处境，考虑到英国海军是英国战略安全的根本保障，或许，英国政府已经决定全力保护亚洲舰队的残存舰艇，以便他日东山再起。

        时间也是阻止沈鸿烈起再次空中突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现在天马上就黑下来了，在夜间执行海上空中突袭任务，目前世界各国海军强国还没有过成功的先例，仔细权衡之后，沈鸿烈终于下定决心，今天的海空大战到此结束。

        “向舰队传达命令，除侦察机飞行员和战斗机值班飞行员之外，其他的所有飞行员全部抓紧时间休息，今天的战斗就到这里了，但是军舰的所有防空炮位值班人员必须保持高度警惕，雷达兵随时监视天空中的动静，驱逐舰继续执行反潜搜索任务，务必防止敌人夜袭。”

        向那名中校军官下达了这道命令之后，沈鸿烈走下舰桥，站到了右舷的舷梯上，向海面眺望。

        晚霞的映照下，那海面也是红彤彤的，可以看见一些飞机的残骸，这些飞机残骸多数属于英国海航和英国皇家空军，今天的这场海空大战，中国海航奋勇突击，英国海航也不甘示弱，只是英国海航的飞机性能实在是差强人意，即使勉强飞近中国舰队，也会立刻被击落，要么在天空被中国海航的战斗机拦截，要么就是在低空被中国舰队的高射炮摧毁，而英国飞机扔下的航空炸弹和鱼雷多数都没有命中目标。

        英国海航飞行员的英勇给沈鸿烈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那些“剑鱼”机飞行员，他们驾驶着那些堪与二十年前欧战飞机相“媲美”的老式飞机以极慢的度扑向中国舰队，徒劳的在很远的地方就扔下了鱼雷，然后无一例外的被中国的战斗机和防空炮火击落，甚至多数英国“剑鱼”机飞行员根本来不及投弹就被击落了，可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英国飞行员仍是义无返顾的像飞蛾一般扑向火焰，毫无疑问，在这场海空大战中，英国飞行员尽到了他们的职责，虽然英国舰队遭到了沉重打击，而中国舰队损失轻微，但是这不能怪英国飞行员，要怪就怪英国政府的官僚主义作风和陈腐僵化的官场体制，英国海航的飞机比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落后至少一代的现实足以证明是英国政府导致了英国亚洲舰队的惨败。

        英国海航飞行员固然的英勇的，英国皇家空军的6航飞行员同样表现出了英勇的气质，在那些被击落的英国飞机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英国6航的飞机，相比英国海航，英国6航飞机的性能更好，因此可以取得一些战果，“渤海”号航空母舰吃的那颗重磅炸弹就是英国皇家空军的一架“哈利法克斯”式重型轰炸机扔下去的，虽然那架轰炸机很快也被击落，但是至少它使一艘中国海军的航空母舰不得不退出了下午的战斗。

        更让沈鸿烈印象深刻的是，下午的战斗中，还出现了相当让人震撼的一幕，一架英国皇家空军的“蚊”式战斗轰炸机在中弹起火之后并没有放弃攻击，飞行员居然驾驶着火的飞机从高空一头扎了下去，带着一道明显的烟迹一头扑上了轻巡洋舰“坚毅”号的前甲板，飞机上挂载的航空炸弹摧毁了“坚毅”号的一座主炮塔，迫使这艘本就是带伤参战的中国海军轻巡洋舰也不得不退出战斗，从那准确的撞击以及天空中的烟迹来看，那名英国皇家空军的飞行员是有意识的那么干的，那不是一次事故，而是一次自杀式的攻击。

        英国飞行员的行动确实使沈鸿烈受到强烈震撼，他意识到，英国虽然已经没落，但是作为一个曾经的“日不落帝国”，英国还是有一些实力的，包括硬实力和软实力，谁也不知道那名驾机撞击“坚毅”号的英国飞行员的想法是什么，他或许是用这种无奈的方式为那消逝的“日不落帝国”陪葬，用他的这种英勇或者愚蠢的行为为昔日的大英帝国奏出一曲挽歌，画上一个句号。

        无论如何，英国飞行员的英勇行为拯救不了英国，沈鸿烈相信，明天，当英国亚洲舰队战败、马斯喀特城陷落的消息传开之后，世界将为之震撼，这种震撼将远远强过那名驾机撞击中国轻巡洋舰的英国飞行员给沈鸿烈带来的震撼。

        ……

        当天晚上七点半钟，沈鸿烈向马斯喀特战区司令部拍了一封电报，告之司令部两个重要消息：其一，英国亚洲舰队已于下午七点整从哈德角战场撤退，航向东南偏南，似乎是想撤回亚丁湾锚地，中国海军特混舰队没有追击，只派出了几艘驱逐舰在夜幕中尾随跟踪；其二，根据侦察机、潜水艇初步确认，在哈德角海战中，中国海军航空兵至少击沉了英国海军两艘航空母舰，并击沉至少两艘战列舰以及两艘重巡洋舰、两艘轻巡洋舰。

        哈德角海战，中国海军特混舰队大获全胜，己方无重大损失，仅在反潜作战中被击沉两艘布雷舰，而作为代价，英国的四艘潜艇被击沉。

        这只是中国方面的战果统计，准确的战果统计还要等到英国亚洲舰队向英国海军部拍一封电报之后才最终得以揭晓。

        “海军大臣阁下，很遗憾的通知阁下，在马斯喀特阿曼的哈德角海战中，亚洲舰队遭到了重大损失，航空母舰‘光辉’号、‘鹰’号遭到击沉，包括‘厌战’号在内的四艘战列舰也遭到击沉，参战的九艘重巡洋舰中有四艘遭到重创，其中两艘当场沉没，另外两艘在归航亚丁湾的途中也6续沉没，十六艘参战轻巡洋舰中有四艘在海战中被击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辅助舰艇包括潜艇在内被击沉。

        必须承认，海军舰艇的损失是巨大的，但是更巨大的损失是舰队司令的阵亡，在下午的战斗中，亚洲舰队司令坎宁安海军上将阁下不幸阵亡，按照他的遗言，他的遗体随‘光辉’号航空母舰一同沉入阿曼湾的波涛之中，皇家海军亚洲舰队虽然在战斗中失去了一位尊敬的长者、称职的长官，但是请海军大臣阁下相信，我们仍在为英国的利益而战，除非战舰冰冷坚硬的舰体也将我们拖进冰冷的海底，否则，我们将与英国同在，与皇家海军同在。”

        诚然，这封电报是冗长的，并且是充满了悲**彩的，但是这丝毫不能改变英国亚洲战略的劣势，哈德角海战或许尚未打垮英国海军的斗志，但是它确实使英国基本丧失了夺回印度洋制海权的所有希望。

        英国亚洲舰队的损失是惨重的，这不仅仅是战术上的失败，更是英国战略上的失败，哈德角海战的消息传开之后，欧洲局势风云突变，这道“日不落帝国”的落日余辉看上去是那样的鲜红，就像哈德角的晚霞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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