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中,一列火车驶进了beijing大前门火车站。与其它列车不同的是,这列火车的车尾额外的挂上了一节车厢,这不是普通的车厢,而是专车,省长杨度的专车。
在江苏坐镇数年,杨度颇有政绩,此次进京,杨度表面上是回京述职,但是实际上他是被总统的一封电报召回beijing的,主要目的是商量关于总统训政的事情。
此次进京,知道杨度行踪的人不多,所以,当火车进站之后,杨度带着随员走下专车,发现站台上已经有人在等候自己时,这惊讶确实不是装出来的。
恭候杨度的人是段芝贵,当年北洋集团里的那位“干殿下”,与段芝贵一同赶到火车站的还有几位风雅之士,也都是当年北洋里的幕僚、参议一类人物,与杨度也是旧相识了。
“香岩,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京?”
见了面。杨度与众人少不了寒暄一番,然后好奇的问了一句。
段芝贵笑了笑,说道:“其实,是总统跟我说,你要回京,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既然你已到了这里,那么今后几ri,你就住在我那里吧。”
“哦?总统让你们过来的?”
杨度更是纳闷,不知道总统为何如此安排,不过段芝贵既然已经过来相邀,那么他索xing也就不再客气,于是点了点头,与段芝贵走在前头,出了火车站,上了一辆轿车。
“皙子,我已在府中摆了桌酒宴,给你接风洗尘,顺便还叫了好几位过去跟你说得到一起去的文人雅士,到时候,咱们边喝酒边叙旧,现在不比过去了,你是大忙人,我是大闲人,以后如果闲极无聊了,我说不定还要跟着你回江南转悠转悠呢。”
段芝贵的话里有话,杨度听明白了,现在段芝贵已经正式向总统和陆军部辞去了一切军职。仅仅只在总统府那边挂了个“高级参议”的闲职,但是过去杨度与此人在北洋共事,知道此人禀xing,这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这个人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政治投机客,他现在跟自己这样说话,这心里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杨度决定试探一下。
“香岩,你现在是总统府高参,怎么有空去江南转悠呢?总统肯让你去?”杨度问道。
段芝贵又是一笑,说道:“实话跟你说,这也是总统给我的建议,叫我去江苏散散心,顺便看看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差事,如果有差事可做的话,总统也说了,我尽可以去帮你,关于此事,等你去了总统府后,总统也会跟你详谈的。”
杨度顿时回过味来,原来这段芝贵已经投靠总统了。瞧他现在的这个得意劲儿,想必是被总统派去南方参与这个“总统训政”的事情的。
现在中ri战事已起,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的事情就此搁置下来,现在这种时候,形势很是微妙,正是“总统训政”关键时期,如果这场战争中国取得胜利,那么,总统的威望将无人可及,而这对于国家、国民的功勋也是彪炳史册,如果接着提出“总统训政”的口号,阻力也就降到最低。
此次总统召杨度回京,就是为了商议训政的事情,前期的舆论准备杨度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接下去就是紧锣密鼓的实质行动,现在杨度正缺人手,此时段芝贵这个政治投机客过去帮他,杨度倒是不反对,虽然此人没多大才干,但是至少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识时务,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且绝不会去顶撞上司。
“皙子,上次有人想刺杀你,虽然我也知道,你身为一省之长,身边不缺护卫,不过信人不如信己。我这里有一把小手枪,还是当年美国公使送的礼物,现在我转赠与你,你随身带着,一旦情况危急,好歹可以拼上一下。”
段芝贵的话打断了杨度的思绪,杨度扭头去望,却见段芝贵已经从公文包里拿出只银光闪闪的小手枪。
“我不会用枪。再说,为免地方匪患,现在中枢已决定对民间武器进行必要之管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度摇了摇头。
段芝贵笑道:“皙子,你不会用枪,我可以教你,至于中枢对民间武器的管制么,这个你不必担心,到时候请内政部特批你一个执照,不就没有问题了么?再说了,管制又不是说完全禁止,普通平民尚可持有砂枪,民兵也可持有单发步枪,你堂堂一省之长,推行政务,不免得罪人。岂有手无寸铁之理?”
“既然如此,香岩美意我就心领了。”
杨度见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对方的见面礼,只是他一介书生,确实是有些君子远庖肆的想法,再加上他有护卫保护,只怕段芝贵的这件礼物终究是派不上用场的。
两人坐在轿车后排说话,但是这心思倒没放在这些客套上,各自琢磨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汽车停下,他们才回过神。发现已到段芝贵的寓所。
下了汽车,段芝贵请杨度进了段府,早有一帮文人雅士在府里恭候杨省长大驾,众人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然后进了厢房说话。
这些文人雅士多半也与段芝贵一样,都是赋闲在家的人,耐不住寂寞,他们都明白,杨度现在就是总统跟前第一红人,虽然杨度在江南唱训政的大戏,总统始终没有对“训政”明确表态,但是众人都明白,杨度实际上是在给总统造势。
政客的基本功之一,就是见风使舵,如今明摆着总统想“训政”,这些政治投机客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从龙机会,段芝贵已正式向总统效忠,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就有样学样,跟着段芝贵东跑西颠,指望着混个一官半职,此次听说杨度秘密回京,众人拿准了心思,便自告奋勇的到段府迎接杨省长,都希望能被杨度挑中,去南方为总统的训政事业鞍前马后的效力,以换取总统的青睐。
说句实话,对于这种政治投机客,杨度很是不屑,不过他也明白,人多力量足,团结就是一切,不论对方人品如何,只要他们向总统效忠,总统自然会另眼相看,这与道德、才干无关,只与利益相关,现在总统的利益就是训政事业。那么,自然一切围绕着这个训政事业展开,尤其是这个地方官员,不跟总统一条心的大有人在,只有将这些愿意跟着总统走的人安插到地方关键部门去,总统的事业才能一帆风顺。
当然,这帮政治投机客也不会见了面就要官帽子,那有辱斯文,而且会遭到上司鄙视,所以,现在众人与杨度谈的确实只是一些叙旧的话,之后,这话题才渐渐转到了眼下的政局上。
“皙子,昨天天津德国租界的一份报纸上刊登了一个消息,英国zhengfu和法国zhengfu秘密约定,一旦ri本吃了败仗,就把两国储备在远东殖民地的武器装备秘密运送到ri本去,武装ri本军队。这个消息一刊登,举国哗然,中枢已责令外务部就此向英国、法国方面交涉,但是英国与法国驻华公使都是一口否认其事,而且还叫嚷着要追究德国报纸造谣惑众的责任。虽然此事很可能只是德国人的挑唆,不过依我之见,在目前形势之下,一旦我国与ri本的战争久拖不决,对内对外都不好办。皙子,你以为如何?”
段芝贵摇头晃脑的分析了一番目前的国际形势,然后向杨度望去。
杨度淡淡一笑,说道:“香岩说得不错,此战宜速不宜拖,最好能在数月之内见分晓,如果像当年ri俄战争那般一打便是一两年的话,我们是吃不消的,而且总统也是这个意思,前天在给我的电报里,总统说了,这一仗咱们必须赢,而且必须尽快打赢,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咱们拖不起,ri本更拖不起,现在的ri本经济已是一团糟,如果真要长期作战的话,ri本百姓恐怕就要造反了。总统的话总是没错的,对不对,诸位?”
“对,对。”
“正是这个道理。”
众人急忙随声附和,其实前方打得到底怎么样,他们现在仍是一头雾水,只知道中国空军在出击旅顺的战役中大获全胜,现在不仅洋人在关心中国的空军,就连一向对军事不怎么在意的中国平民也开始在茶馆里议论空军的战绩了,那些说书先生现在正在请枪手给他们编写新本子,准备趁机捞一笔,而几家报社也准备出版专业的航空杂志,以满足国民对航空事业的好奇心。
见众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杨度正打算分析一下目前的国际局势,但刚讲了几句,就见段芝贵的管家拿着一封拜帖走进厢房。
“老爷,段总长过来了,说想跟老爷说几句话。”
“段总长?老段?”
段芝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是陆军总长段祺瑞过来了,在北洋里头,段祺瑞是“老段”,段芝贵是“小段”。
“请段总长到这里说话。”
段芝贵根本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抬手向门口的一把椅子指了指,那意思,请段总长也到厢房聆听杨省长的教诲。
管家走前一步,说道:“老爷,段总长跟我说了,他有机密事情与老爷说,最好能够选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段芝贵眉头拧了拧,向杨度望了过去。
“正好,有一阵子没见过芝泉的面了,咱们不如一起过去将他请进府里,如何?”
杨度心领神会,站起身,与段芝贵走出厢房,两人赶去见段祺瑞。
段祺瑞倒是没料到杨度竟也在段芝贵府上,他不是来求官的,所以自然不会对杨度这个总统跟前的大红人格外客气,只是寒暄了几句,便要段芝贵跟他去书房里头说话。
段芝贵无奈,只好跟杨度告了个罪,跟着段祺瑞去了书房。
段祺瑞多少有些目中无人,这让杨度心中有些不快,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段祺瑞到底想跟段芝贵说些什么样的“机密事情”。
“这些北洋武夫啊,总是有些鬼鬼祟祟。”
站在花园里,杨度望着那紧闭的书房门窗,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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