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礼先是一动不动。

    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刺激到白御。

    当白御首先打破这番宁静的气氛，向着梅礼迈出一步的时候，梅礼猛然一个180度的回转身，将手里的团子迅速地像投掷棒球一样飞快抛掷出去。

    黑团子从藏身的地方高高飞起，努力抱住了被梅礼抛过来的白团子。

    两个小团子挤挤挨挨撞在一起，往后飞出好远，才将将停了下来。

    将白团子交给黑团子之后，梅礼凝重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

    古怪的月色之下，梅礼慢慢抬起头，也直起身，和白御那双冰冷的眼毫不回避地直直对视。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她所熟悉的眉眼。

    此时，匕首反射出来的月光通过白御转动匕首的动作在他身上游走。

    白御正用那双冷静的双眼无声的审视着梅礼。

    树木突然摇曳了一下，有风，把梅礼刚刚惊出的细汗吹了个干净，也让她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你还清醒着吗？”梅礼问着白御。

    能让白团子受到反噬，只有一种可能，白御手下的亡魂之中，有了不该被杀的人。

    梅礼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白御会去主动杀不该杀的人。

    她想问清楚原因。

    可站在不远处的白御，却是讥讽地勾起了唇角，完全不回答梅礼的问题。

    他似乎全凭本能在行动，遵循的是狩猎的谷欠望。

    黑团子抱着白团子落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它软绵绵的轻轻蹭了蹭萎靡得几乎生命力都快要完全消失的白团子，动作格外小心，生怕再次弄疼了它。

    黑团子往更高的树枝跳了跳，它远远看了看梅礼，有些担忧，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它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白团子消亡，那是和它一同诞生的神邸，能够一起出生本就是奇迹，它不能失去这个唯一的同类。

    有了决定，黑团子立即有了动作，它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白团子脏兮兮的头顶，将身体里的能量传递了过去。

    一黑一白两个团子的身上笼罩起了一层薄薄的微光，像是萤火虫一样，一呼一吸，一闪一灭。

    梅礼收集到的愿力和灵魂之力都是再纯净不过的柔和能量，虚弱的白团子一点排斥反应都没有发生，就全部接受并逐渐吸收。

    黑团子的力量彻底唤醒了受伤的白团子。

    它刚稍稍能动，便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分力气凝聚起来，压榨着自己的天赋，发动了本该在它成年后才能拥有的高级天赋能力——轮回之眼。

    因为大量的杀戮，虽然有反噬，但白团子的能力还是进化了！

    这种进化简直就是拔苗助长，不仅根基不牢靠，更是有着极大的隐患。

    白团子的那双眼里，眼瞳周围全然变成了灿金的颜色，金黄色的光辉藏在瞳孔之中，能够看透人的前世今生，过去和未来。

    但显然还在幼生期的白团子根本不该动用这样超过它现阶段力量界限的能力。

    发动完毕，白团子很快身体缩小，最终变为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然后彻底一动不动了，意识陷入了休眠。

    死神陷入休眠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因为生命的周期足够漫长，这类的神邸一旦休眠，很可能永生都无法再次苏醒，休眠后没有办法主动获取力量，但消耗还在持续，此消彼长之下，神邸很可能会一直沉睡着，直到自然消亡。

    黑团子用力抱住了白团子严重缩水了的小身体，伤心的哀哀叫了几声，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凄凉感，可那个一向都会给出回应的白团子已经无法再给出任何回应了。

    而与此同时，梅礼的眼前也终于出现了白团子特地传递过来的一段画面。

    白御在杀死辛美琳和一大批犯罪狂徒之后，按照梅礼说的，先控制住了辛美琳的跟班。

    白御通过他的供述，拿到了所有据点的位置。

    在核对无误后，白御立即把坐标发给了侦探兄弟，并通过他们转交到了秦射手中。

    和分身乏术的梅礼情况差不多，白御的狠辣手段虽然第一时间震慑住了不少人，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无法将所有人都同一时间看管住。

    尤其是他还需要分辨出这些人之中哪些该杀，哪些不该杀。

    有人就抓住了白御分神探查的那一瞬间。

    狡诈的五爷在发现破绽后，急不可耐地丢下了被他带过来准备拿来做人情的程海鑫。

    和上次一样，这一次五爷还想要独自逃走。

    经受过一系列折磨和调教，眼神和气质完全大变了一副模样的程海鑫苦涩地扯起个难看的笑容。

    她是被五爷亲手调教出来的，和所有被五爷调教过的女人一样，她如今已经彻底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被丢下虽然苦涩，却也不算特别意外，程海鑫有些认命地将失望的视线从五爷身上移开。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半蹲在一具尸体前的俊美男人。

    明明白御今日的脸和上次去救人时完全不同，但就像是梅礼曾经闻到过他身上的香气一样，通过那若有似无的香水味，程海鑫似乎也认出了白御。

    她死死盯着白御，眼底的恨意逐渐浓烈。

    程海鑫没有像其他被带来作陪的女人们那样逃走。

    她一直在观察着白御。

    她发现白御有一种很可笑的正义感和使命感，明明都是杀人，他却非要弄清楚这个人到底该不该杀。

    于是，程海鑫终于想到了一种向白御复仇的方式。

    当白御将匕首对准五爷的心口用力抛射出去的时候，程海鑫整个人飞扑在五爷身上，替他挡住了这把刀。

    撑着最后一口气，程海鑫勉力回头，看到的就是白御惨败的脸色和懊恼的神情。

    程海鑫知道自己成功了，笑着闭上了眼睛。

    白御的投射技术极其精准，那匕首穿透了程海鑫单薄的身体，正好扎在五爷的胸口上。

    因为刀尖刺入心脏的尺度极小，五爷没有立时毙命。

    但挡在他身前的程海鑫，却立即身亡。

    五爷嫌弃地推开程海鑫的尸体，用力按住伤口。

    他发现那个杀神似乎不太对劲，那人此时表情狰狞而痛苦，神情狂乱。

    杀死程海鑫绝对是一个意外，也是白御的失误。

    可无论是否是失手所致，反噬都不可避免地汹涌而来。

    程海鑫的身上没有不可饶恕的罪孽，她的灵魂虽然并非纯白，却也更非黑色，也就是说，她的灵魂完全不在白团子可吞噬和吸收的范围。

    白团子陷入了狂躁。

    而白御内心深处的对血腥的呼唤与向往也在这一刻被完全唤醒。

    长久被压抑的杀戮谷欠望像是突然被炸破了堤坝的水库，对新鲜血液的渴望决堤而出。

    白御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他的脑子里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在不断大声催促着，鼓励着，讥嘲着，引导着。

    仿佛有另外一个完全处于黑暗之中的神明在他的身上降临了另一道恩赐。

    白御彻底杀疯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人，匕首插入肉体后又拔出，带飞出来的血迹足以将整片区域的地面全部染为鲜红。

    此时的白御看似清醒，实则大脑一片混沌，他完全无法思考，全凭本能在行动。

    之所以针对梅礼，也是因为梅礼带给他的威胁力足够强。

    若是梅礼再晚来一步，白团子没有得到黑团子的救助，唯一的结果，也是必然的结果，便是白团子将会彻底夭折。

    而任由白御继续疯狂下去，无疑会雪上加霜，加快白团子消亡的速度。

    而白御这位死神宿主也将会因白团子的死亡而彻底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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