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明明门口有专案组的人在严防死守，居住的也是专案组的宿舍，梅礼还是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王兵和海志垂头丧气地站在眼神晦暗，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寒意的秦射面前。

    “我们真的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早上敲门的时候，梅礼已经不见了。刘君婷老师倒是还在，还是我们进来之后被我们叫醒的。”

    秦射极力忽略心中隐隐升起的怒火，他走到窗前，伸手拉扯了一下窗户上的防盗窗。

    只是摇晃了几下，防盗窗就松动了。

    “螺丝被人拆卸掉了。”

    秦射拍了拍手，走到梅礼昨晚休息的那张床旁，将手探入被子里，感受着被子里的温度。

    男人身量高大，气质独树一帜，从愤怒到平静也只在瞬息之间。

    不是有着强大的自控力和冷静的头脑，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床上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梅礼要么是在睡梦中被带走的，要么是主动配合对方离开的。”

    梅礼已经离开是事实，她想要继续参与破案的态度非常明确，专案组帮不到她。

    果然，没让人等太久，今日份的死神直播间再次开始了。

    直播的背景并不明朗，但隐约能看出是个阴暗的封闭画室。

    “经过昨天的走访和一晚上的调查，我这里得到了一条比较特别的消息。”

    白御走到墙边，伸手拽掉了一块巨大的白色防尘布，一副直接画在墙面上的写实油画赫然出现。

    画上的人物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一般。

    “这里是路艳峰与晏强共同经营画室下方的地下画坊。”

    白御从怀里摸出一张表格，正是这家画室的订货单和出货单。

    “我昨天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画室出画量会那么多，明明就算上面的那些画师没日没夜的赶工，也完不成那么庞大的订单。”

    “直到我发现了这里。”

    白御走出镜头，没一会儿便推着梅礼走了出来。

    梅礼有些疲惫地睁了睁眼，这一晚上她也没能睡太久，一直保持着与黑团子的思维共享，倒也查出了不少东西。

    白御将梅礼推到了这幅壁画跟前，渗人的白色骷髅面具直面镜头：“这里才是真正的油画流水线，上面的那些人不过是为地下的这一部分灰色产业打着幌子。”

    “看看油画上的这些面孔，有没有你们眼熟的？”

    一张张年轻却沧桑的脸被直播间播放出去，不少网友都认出了自己的熟人。

    【这不是桂震川吗？他不是已经失踪好几年了吗？】

    【柯大经，一考上美院就再没回过家，他娘老子都哭瞎了，也没办法联系上他。我们街里街坊的都以为他是怕被他娘拖累，想要甩开累赘，这才一去不回，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的画像。】

    【第三排的粉色衬衫的那个是米蓬勃，是个艺考生，专攻美术的，据说是在高考前失踪的。】

    【严仲侯……】

    【丁鸣华……】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神通广大的网友们认出，白御也终于揭开了这幅壁画背后的秘密。

    为了能够大批量的推出廉价却高质量的油画，在画室下方这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地下室内，许多怀揣着能一画成名梦想的人被路艳峰和晏强哄骗过来。

    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美术功底不差，但家境不好，买不起更多绘画工具和颜料的人。

    地下画坊虽然简陋，但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摆满了画布和各种油彩，他们需要的绘画用品一应俱全。

    那些一心一意认为自己跟随着路艳峰一定能够出人头地的傻瓜们便在路艳峰和晏强花言巧语地哄骗下，安安心心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一遍又一遍地临摹世界名画。

    一开始只要能拿起画笔，他们就很开心了，可是渐渐的，重复的临摹同一副画作使得他们逐渐麻木，原本的灵气被磨光，这里成为了真正的流水线。

    有人专门绘画背景，有人专门负责人物的眼睛，有人专门绘制建筑……不需要任何思考，不需要提供自己的任何想法，只需要一笔一笔复刻模板上的油画，就能够得到晏强或者路艳峰的称赞。

    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质疑，但地下的这个流水线画坊对提出过质疑的人零容忍。

    敢提意见的人会被直接踢出去，更是会直接在美术界被路艳峰毫不留情的封杀。

    他们画出的每一笔都必须变成利益。

    不是为了最开始的梦想，只是为了谋生。

    但让人绝望的不止如此。

    为了仿制得更加贴近原画，他们常用的颜料被替换了。

    举个例子，油画中最常用的白色，有锌白、钛白、锌钛白、铅白……通常情况下，作画的画家本人会选购前三种白色，并不会选择铅白。

    原因很简单，铅白色的涂料有毒。而且毒性很强。

    可是铅白色是目前油画里最佳的白色颜料，也是欧洲传统绘画中最好的一种白色，用铅白画出的油画质感上更贴近原画，并且纯净的铅白非常稳定，干的特别快，能够提高作画效率，覆盖力更是出色。

    为了追求画作的品质，很多类似的涂料被悄无声息地替换了。

    在密闭的空间内，这些挤在地下室里没日没夜赶工的画师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对身体危害极大的颜料。

    还是拿铅白举例。

    铅白这种颜料干掉以后，即便是无意中吸入了含有铅白的粉尘，也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密闭的空间，密集的人群，每一点都是灾难可以触发的引爆点。

    很快，这些被阳光抛弃的地下室画师们身体开始不对劲起来。

    他们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很多人刚刚才画完一副作品，转眼间就忘记了，机械式地再次绘画。

    他们会经常头痛，明明三餐吃的都算不错，却贫血严重。

    画室给他们的钱刚好卡在一个让他们生活得不错，却又没有办法彻底脱离地下画坊的这个临界点上。

    离开这里，他们还是无法依靠引以为豪的画笔独立生活。

    而离开美术这条路……他们……舍不得……

    不少人千难万难地请了假，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他们的血液神经系统和肝肾损伤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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