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了无数方法，终于酿出来了。我亲自将酒送了过去，后来我听说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我的酒看了三天三夜，最终也没喝。再后来，这个人似乎就从神界消失了。”

    回忆起还在神界的日子，似乎是联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孟婆嘴角微微翘起，那张美艳的脸蛋顿时有一种光芒万丈而无法直视之感。

    “后来我想了许久，依旧想不明白。既然那么痛苦为何又不愿意忘记，人类的爱恨情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

    这种神奇的东西就好似一种治不好的病，就连神仙也无可避免。

    想不明白那就去做，孟婆就是这样果断的性子。

    她直接辞官跑来了奈何桥，那时人间连国家都还没有，乱得很。

    “我也记不得在奈何桥熬了多久的孟婆汤，又看过多少痴男怨女。”孟婆摇摇头，“其实今时今日，我依旧不明白‘情’之一字的真正含义。他们每次喝孟婆汤之前有多痛苦，喝完就有多平静。但下次再来喝孟婆汤，又是如此。”

    孟婆微微皱眉，面露不解。

    “上天之所以偏爱人类，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有我们也摸不透看不懂的东西。情既可以毁灭一个人，同时也能拯救一个人，它看不见摸不着，又真切地存在着。”宋棠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说，“我记得人间有这么一句话，人类脆弱，却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你说的这种奇怪的‘东西’，我更愿意称之为——爱！”

    小爱救人，大爱救世。

    爱无论大小，都是一种神奇又无法完全掌控的东西。

    它很珍贵，但每个人都有机会拥有，包括神。

    孟婆愣住了，眉宇之间的疑惑更甚。

    片刻过后，她突然问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下来，那你呢？”

    “我？”宋棠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您这么伟大，愿意放弃神界逍遥的日子。我当初就是为国家做了一点点小事，被东岳大帝看重带了回去，后来就做了山神。可能是因为无足轻重，神界搬离的时候也没人通知我，我就这么被留在了这里。”

    “那你为何直播，为何拼了命也要去帮所有目之所及的苦难，也是被迫的？”孟婆言辞逐渐犀利。

    这下换宋棠愣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初时只是想糊口。后来……后来，我……我我是山神，这，这都是我应，应该做的。”

    “你现在只是一介凡人，并非山神。难不成东岳大帝走了，你就想占了他的位置，统领花国群山不成？”

    孟婆一句话，一下子把宋棠说的面红耳赤。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见宋棠无话可说，孟婆不再继续咄咄逼人，她背着双手再次抬头看天。

    “神本不爱世人，神平等地爱着众生。只是人类恰好与神在外貌上有几分相似，又恰好是万物中最强的族类，所以他们成了万物之长。现在神不需要他们了，这里也终将走向灭亡，所以神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你就是个最低级的山神，现在连神仙都不是了，救得了一人又如何？杯水车薪罢了。”

    宋棠此时脑子犹如浆糊一般，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又一时想不明白。

    但孟婆这句话她不同意，她坚定地说：“人之所以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他们仅靠双手双脚就足够顶天立地。就拿花国来说，绵延几千年历史，纵使跌宕起伏曾屹立于世界之巅，又被踩入污泥也初心未变。”

    “他们虽非神明，却也创造了无数奇迹。他们堂堂正正，俯仰天地无愧于心！神界搬离定然是上神们思虑再三之后做出的抉择，我等微末小神自然不敢过多置喙。”

    “人间自有人类自己的选择，将来会怎样我不知道，至少我知道人类不会随意抛弃自己的家园。

    就算世界真的会毁灭，就算这里会化为一片焦土。但焦土之下必然还会再次孕育出新的生命奇迹，人类可以创造一次奇迹，成为万物之长，就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如果没有人管，那我来管，就算最后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我也要管到底！杯水车薪，也好过坐视不理。”

    孟婆直直地看着宋棠，似乎有些意外宋棠会选择完全站在凡人这边。

    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会后悔的，人类最是会窝里横的物种。你是无所不能的神仙的时候自然高高将你捧起，一旦你无法完成他们的愿望，你就会被他们弃如敝屣，甚至踩在脚下！”

    宋棠深呼吸数次，激动的心神渐渐平缓，淡淡道：“如你所说我只是最底层的山神，还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我可以管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只要我还是山神一天，我就不会放弃我的职责，不会放弃他们！”

    说完就礼貌与孟婆告辞，态度明显比初见时冷淡了很多。

    宋棠朝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孟婆说道：“孟姐姐通身上下也就嘴最硬了！上面没通知我，我就不信他们刚好也没有通知你。有本事你别熬孟婆汤了，让他们被七情六欲折磨到死好了？毕竟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蝼蚁，死绝了都不在乎，痛苦一点又有什么影响？”

    孟婆嘴角微微抽搐，浑身黑气弥漫，一柄熬汤的勺子已经出现在手上了。

    宋棠赶紧一溜烟跑了，又远远地丢回来一颗球，大声喊道：“帮我交给地藏王菩萨，里面有只鬼王，拜托他帮忙看管！”

    直到宋棠已经跑地彻底没影儿了，地藏王菩萨才带着谛听慢悠悠地走过来。

    “给你的！”孟婆没好气地把鬼主丢过去。

    地藏王菩萨笑眯眯接过：“如今地狱确实空了些，这位小友刚好可以与贫僧做伴。”

    孟婆想起自己曾有一次无聊跑去地狱找地藏，而对方在干啥？对方正在跟地狱里的恶鬼讲经。

    一个个为祸人间的恶鬼，见到地藏比上刑还害怕，均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孟婆就知道，地藏的清空地狱事业开展的万分顺利。

    “汪——”依旧化身狮子狗的谛听，跳起来一口接住地藏手里的小球。

    谛听肚子里有个巨大的空间，可以装万物生灵而不损。

    安置好鬼主，地藏一脸无奈道：“我让你提点一下宋小友，你为何要激怒她？”

    孟婆别扭地侧过身子，口气生硬道：“我就是想不通，那些人明明喝了孟婆汤，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蹈覆辙，分明是死性不改。”

    “为何是重蹈覆辙而非重新开始？”地藏摸了摸谛听毛茸茸的脑袋，将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球丢了出去，谛听立刻摇头摆尾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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