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

    解开了面前男孩身体上的几十道镣铐，看着对方与李维以及小贝宁在治疗前极其相似的面容，刚想说些什么，那男孩便开始咏唱了起来。

    不是正统的星语，而是同样的沙哑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化作锋锐的尖刺，将要对安德施加古老的磔刑。

    安德叹了口气，他知道，那孩子不会听他的话了。

    他从灵魂引擎中感受到了，那是浓浓的哀伤与愤怒。

    他大概能想明白，那些制造怪物的疯子与混蛋，让眼前可怜的男孩都遭遇了些什么事情。

    他抬起手，匠神覆盖其上，在身前画出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圆。

    随后，那些尖刺触碰到了无形的圆，空气中泛起了涟漪。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就好像是因火堆或者高温而产生的热浪使得空气看上去扭曲了一般。

    但很有规律，就像是雨滴不断砸进湖面产生的波纹。

    就像是水溶解进水，烟飘散进天，那些尖刺化作了沙砾，接着又被匠神分解成了更小的东西，就那么消失无踪。

    安德开口，星语咏唱，那男孩也在同一时间咏唱着什么。

    四面八方的尖刺飞旋，仿佛要将被折磨的痛苦与恨全都化作攻击，将面前的人撕碎。

    安德很清楚，那男孩一定会这样做，而且扪心自问，换做他被折磨，大概也不会听进去任何解释，而是将眼前的东西全都当做敌人。

    安德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应该先趁男孩还没脱困先做通对方的思想工作，而不是先让对方脱困。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这样了，后悔显然也有些晚了。

    咏唱结束，安德的身形消失，一瞬间出现在男孩身后。

    一脚踢出，男孩的身体如同断了线般的风筝飞出，即使内心中知道不会死，但安德还是忍不住捏了把汗，生怕他这一脚将男孩活生生的踢死。

    可随着男孩砸在墙上后落下，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他却又爬了起来，依旧坚持着咏唱。

    安德愣住了。

    他能感受到，那一脚踢上去，男孩应该已经因为骨折的剧痛失去了反抗能力，但……

    安德知道了，他的对手正在拼命。

    很显然，对方遭受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安德不知道，他也不想经历类似的事情来与对方共情，他只是想救对方。

    但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救。

    那些扑克牌都有些特殊之处，只不过无论是李维还是小贝宁，全都没有更加深入的发掘。

    安德不确定面前的男孩具体的能力，他只清楚一件事，男孩绝对心存死志。

    或者简单一些，对于这个年纪来说，就是简单的不想活了。

    安德叹了口气。

    只不过愣了一瞬间，他的心里便闪过了如此多的念头。

    很显然，没有结果，但安德没办法再想下去了。

    男孩的新的攻击已然来到，他必须做出应对。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又是一个完美的圆被绘制在面前，那些尖刺被分解，但安德的额头也出现了汗水。

    这次的尖刺各位多。

    他看得出来，男孩正在压榨自己的潜力，甚至是生命。

    男孩打算同归于尽。

    或者说是男孩认知中的同归于尽。

    从某种角度来说，如果安德只是一味地防御，男孩会成功。

    除非，安德先一步结束男孩的痛苦。

    但，安德在犹豫。

    如果是一个疯子科学家，或者一个黑恶势力的头目，安德可以毫不犹豫的杀了对方，因为他知道，那样的人再如何表现得正常与和善，也绝对和“无辜”一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关联。

    但眼前的男孩不一样。

    有了李维与小贝宁的例子，安德知道，这些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悲哀，甚至他怀疑，科恩法斯特的供暖被毁就与这些孩子有关。

    在一个恶念极度鲜明的环境中，这些孩子被放了出来，在进行某种神秘学上的工作。

    安德不确定那是什么。

    但他知道，眼前的男孩绝绝对对是无辜的。

    并且，也绝对是可怜的。

    安德不确定自己能否下定决心，终结一个可怜的好孩子的生命，即使男孩还在攻击他，即使他知道这样做是对的。

    他真的有权利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吗？

    他不清楚，他也不想弄清楚。

    他只是画了又一个圆，然后继续传送，尝试着将男孩打晕。

    他并不打算使用更加暴力而具有伤害性的攻击。

    他只是不断试图打晕男孩。

    然后，他放弃了。

    安德发现了一件事。

    如果他不以击杀为目的展开攻势，那么这男孩无论受到了多重的伤势，恐怕也会坚持着战斗，直到最后一息。

    他那将男孩打晕后做手术取出圣物，配合慢慢规劝让其回归正常生活的计划也可以称得上是彻底破产。

    安德有些紧张，他想逃避。

    他知道该怎么做。

    只需要挥舞刀剑，刺穿那男孩的心脏与喉咙，这场战斗与那男孩的痛苦便会在瞬间一起结束。

    安德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不愿意相信，说实话，他情愿继续尝试。

    但他也已然知晓，这只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断增添这孩子的痛苦。

    或者说，他真的有资格高高在上，以局外人的姿态施舍般的拯救他人吗？

    一个已经丧失了全部的活下去信念的人。

    安德觉得，自己很虚伪。

    与其说想拯救，不如说就是想当一个英雄，一个自以为是的英雄。

    只不过是满足自己的喜好罢了。

    安德知道，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咬牙，随后主动撤掉了身体上的护甲，并且用流沙塑造出了类似破碎的效果。

    “……我明明已经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为什么！他们会把东西藏在你身上！”

    他这样骂着。

    那男孩如同安德预想的一样，进入了他的语言陷阱。

    安德挥剑，刺穿了男孩。

    利刃贯穿腹部，将他高高挑起。

    随后，安德将剑与男孩一起摔在了地上。

    就那样，尖刺射穿了安德。

    他装出了错愕的表情，那男孩也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孩子的得意。

    随后，停止了呼吸。

    安德站起身，体内的铠甲再度浮现，将那些尖刺挤出了身体。

    他有些失落。

    “……总的来说，我没骗他，那些人确实被我杀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安德走上前，从男孩的尸体取出了那张扑克牌。

    黑桃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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