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怕旁人说他们“有恩不报”。

    他们不是普通门第。

    景家统领军队几十万，驭下严格的同时，也需要赏罚分明。

    景督军最怕景天尧落个“恩怨不分”。

    只要广城的事不败露，颜蕾就绝对有机会翻身。

    而广城的事，骆竹全部收拾好了，一点后顾之忧也没留。

    颜蕾只需要把自己打扮漂亮，学习些伺候男人、打理内宅的本事，就能坐稳督军府少夫人的位置。

    “你要自怨自艾到什么时候去？”骆竹将颜蕾拽到梳妆镜前，“你看看自己，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

    镜中的她，脸色蜡黄，还没怎么白过来；头发凌乱，神色凄惶。

    像逃荒的人。

    “我这个样子，尧哥更加不会喜欢我。”颜蕾愤怒推开她母亲，“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我就不该去冒充小神医。”

    她恍恍惚惚，内心几乎崩塌。

    随着她被景天尧切掉小指，她就再也没办法建立信心。

    她害怕。

    手指上疼痛，让她刻骨铭心，她一想到景天尧就打冷战。

    同时，她仍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尊贵。

    两种情绪时刻拉扯着她，她一日日行为诡异。

    骆竹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现在，她口口声声怪自己母亲。

    骆竹无法忍受，抬手狠狠掴了她一巴掌：“都是我的错？我安排好了一切，让你亲手杀掉颜诗蓝，除掉自己的心魔。

    你不肯，非要划烂她的脸。结果，给了她翻身机会。她要是死了，颜家的少神医永远是你。”

    “我想看她变成丑八怪，想看她生不如死！”颜蕾厉声道。

    骆竹：“你只想要痛快，斩草不除根，才有了你今日的苦果。”

    颜蕾也后悔。

    谁知道会这样！

    若单单活下来，颜诗蓝也未必有机会翻身。

    可她救活了督军夫人的弟弟。

    颜诗蓝的命运，从她成为督军府义女那一刻开始，就改变了。

    当时，颜蕾想要毁掉颜诗蓝容貌时，骆竹并没有十分反对。她不太认同，可她也知道女儿这么做的目的。

    谁也不长后眼，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听我说，现在还有补救机会。”骆竹说，“你去趟督军府，跟督军夫人解释，就说……”

    颜蕾静静听着，一直在出神，根本没听进去。

    她母亲出的主意，没一个是成功的。

    如果她不晒黑，也许景天尧会喜欢她，她长得又不丑。

    如果她不冒充小神医，她就不会在“救治盛远山”那件事上得罪督军夫人。

    因她当时不敢出手，督军夫人至今记恨她，说她不愿意尝试，是怕事，不肯出力。

    一步错、步步错，颜蕾再也不想听她母亲的。

    现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弯弯绕绕没有用，得用最简单的办法，我才能翻身！”颜蕾想。

    她要替自己打算。

    颜蕾听着她母亲絮絮叨叨出了很多主意，半晌才说：“我最近害怕，像是被魇住了，我要去庙里小住一个月。”

    骆竹惊呆：“我说了半天，你还是想逃避？”

    “不是逃避，而是以退为进。现在去庙里小住，就说替督军夫人祈福。”颜蕾说。

    骆竹：“蕾蕾，这没有用，你听姆妈的话……”

    “我听！你让我先缓过来，我这口气没缓过来，什么事都做不成。”颜蕾说。

    骆竹无法。

    她按捺住性子：“那我陪你去。”

    “家里一堆事，你哪有空闲？我自己去。”颜蕾说，“姆妈，你让我喘口气。把我逼死了，咱们一起鸡飞蛋打。”

    骆竹：“……”

    直到这一刻，骆竹体会到了女儿对她的怨气。

    明明颜蕾自己也想要出人头地，骆竹才这么用心栽培她。

    现在，颜蕾一次次失败，就把过错都推给骆竹，怪母亲逼得她去攀龙附凤。

    她的出丑，都是她母亲的错。

    孩子太过于娇惯，就会很自私，只替自己着想，完全忽略母亲的付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

    骆竹也有点恼，赌气不想管她了，便同意了：“那你自己去。”

    到底不放心，“带上几个佣人。”

    颜蕾道是。

    翌日清晨，颜蕾带上一个粗使婆子、一个女佣，去寺庙小住。

    寺庙的后院，平日都接待上香祈福的女客，有好几处院落，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颜蕾选了一处住下，给了一大笔香油钱。

    她才住下，安顿好自己的婆子和女佣，就下山去了。

    两个佣人不敢去告诉骆竹。

    颜蕾和骆竹母女情深，颜蕾暗示，这是她们母女一同的筹划，让佣人不要走露风声。

    佣人自然不敢。

    颜蕾悄悄回城了。

    颜诗蓝这段日子挺忙。

    她成为督军府的义女，却拒绝了宜城权贵们的结交；她成为青帮的香主，也不在帮派内走动。

    可她拿回了她的“少神医”名头，医药同行拜访她，她一个个接待。

    她的心情也很好。

    有些同行本着质疑、找茬的目的来见她，几番交谈，都对她心生钦佩。

    她小小年纪，各种医案、药方随手拈来，光这份记忆力就令人震惊。

    同行都认可她是少神医。

    颜诗蓝最不喜交际的，劳心又劳力。她这段日子很明显疲倦极了，可心情很好。

    张南姝来看她，说她：“你之前像头顶了一座山，现在没了，看着你的眼神都轻盈不少。”

    颜诗蓝失笑。

    周君望和舅舅也来看过她，恭贺她终于得以正名。

    景天尧是最后一个来的。

    他赶回来的时候，是一个黎明，天色尚未大亮。

    颜诗蓝睡得很沉，都没听到他敲门。

    等她睡醒，房内多了个人，吓她一跳。

    ——*——*——

    第146章

    冬日时短。

    颜诗蓝醒来的时候，已经半上午了。她最近劳累，难得空闲，就任由自己睡饱。

    窗棂被推开，暖阳照进房内，四柱西洋大铁床悬着的幔帐，已经被金钩挂起。

    细寒的微风吹进来，幔帐穗子摇曳。

    她醒过来时，瞧见窗边一个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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