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馆有点小事：姜闻霆的姨太太烟兰，傍晚时散步，被什么绊了一跤，当时腹痛如绞。

    半个小时后，她见了红。

    家里的老佣人一算时间，不太对：“姨太太应该年关才生的，这都提前了四十多天，早产了呀。”

    众人吓一跳。

    早产，可能会一尸两命。

    大太太派人，把姜闻霆和颜诗蓝赶紧叫回来。

    尤其是颜诗蓝，她得回来，这算是她房内的事。

    颜诗蓝回到家，却是心绪不宁。

    烟兰的孩子早产。而后天，是前世颜诗蓝产子的日子。

    “怎会这样巧？”

    原本，这孩子怎么也挨不着颜诗蓝前世儿子的时辰，却因为烟兰摔一下，事情的走向有点诡异。

    颜诗蓝替烟兰把脉，知道她怀了男胎。

    而这个男胎，头胎比较难生，如果拖到后天凌晨出生，他可能就是颜诗蓝前世的儿子同一天、同一个时辰。

    颜诗蓝的手，微微发颤。

    姜闻霆不进产房，来了只是问：“现在怎么办？”

    颜诗蓝看向大太太：“姆妈，稳婆来了吗？”

    “已经来了。”大太太说。

    “那就无碍了，咱们安心等着吧。”颜诗蓝道。

    大太太拍了拍颜诗蓝的手：“你回来就好，我放心交给你。这里你照料着，生了派人告诉我一声。”

    她的手，冰凉滑腻，像蛇。

    颜诗蓝表情不变，点头应是：“姆妈早些休息，照顾好身体。”

    她把大太太送到院门口。

    她又去产房看了烟兰。

    烟兰胎位正，只是摔破了水，见了红，却没有催动的迹象。

    稳婆让请个大夫，开一贴催生药，还要搓揉她的肚子。

    颜诗蓝把这些话，都告诉姜闻霆。

    姜闻霆有点恼：“你做主就行了。”

    “你得知道。哪个步骤怎样，你要心里有数。她是早产，很危险，一旦出了差错，你不要迁怒任何人。”颜诗蓝冷淡说。

    姜闻霆脸色微微扭曲：“你这是人话吗？孩子尚未出生，你诅咒他？”

    颜诗蓝：“你自己听听，谁的话不是人话？该未雨绸缪的时候，你在这儿讲什么忌讳？”

    他们俩，隐约要吵起来。

    冯妈赶了过来，握住颜诗蓝的手：“四少爷、少奶奶，你们俩着急，但别这个时候吵啊，先把事办了。”

    颜诗蓝压住火气。

    姜闻霆也不敢和她硬杠，问她：“是你开催生药，还是出去请大夫？”

    “请大夫，老大夫有经验。”颜诗蓝说。

    她避免沾手。有个万一，她解释不清。

    而姜闻霆似乎也怕她动手脚，宁可外面请人。

    大家意见不谋而合，很快就请了老郎中来开方。

    拿了催生药，佣人去煎，颜诗蓝让冯妈和另一个佣人盯着药炉。

    大家彼此防备。

    烟兰的院子，小耳房做了产房，夜里灯火通明。

    今晚姜公馆不落锁，随时请人。

    老太太那边，派了周嫂过来，让颜诗蓝去一趟。

    “……怎么说？”老太太问。

    颜诗蓝：“还没发动，又是头胎，有得等了。”

    老太太看她神情。

    哪怕藏匿得很好，她眼神中的惊惶不安，也偶然泄露。

    烟兰怀孕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烟兰待产过程中，她从不探望，不嫉妒也不表现。

    老太太以为她真不在意。

    不成想，快要生了，颜诗蓝态度变了。

    姜公馆这一代的长孙要出生了，地位不同，烟兰往后母凭子贵，不是普通的姨太太。

    颜诗蓝这会儿才回过味来吗？

    老太太安抚她：“……你要是喜欢孩子，我做主，把这小孩给你养。烟兰只是个妾。”

    颜诗蓝似被打了一拳。

    她自觉涵养功夫好，只是没戳到最痛的地方。

    此刻，哪怕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她的表情应该也略显狰狞。

    “我不养！”

    老太太诧异。

    颜诗蓝稳住心神，表情柔和下来：“祖母，我不能养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尚且会养出白眼狼，旁人的孩子，白费心思罢了。”

    老太太是过来人，吃过亏，很赞同她的说法。

    “你脑子清楚的。”老太太说，“也不要太担心。该是你的，总归会给你。”

    颜诗蓝道好。

    这个晚上，她在烟兰那边的稍间，随意打个盹儿。

    姜闻霆回卧房睡了一觉。

    他嘴上说盼望、欢喜，实则该吃吃、该睡睡，永远只爱他自己，除己之外都不重要。

    唯一一点稀薄柔情，给了表妹章锦雪。

    第二天的中午，烟兰终于发动了。

    稳婆很有经验，告诉众人说：“姨太太的头胎，发动了也不会一下子生，估计得明天。”

    明天，就是颜诗蓝前世儿子的生日。

    经过了一夜，颜诗蓝已经稳定了情绪，她麻木听着。

    日期一样，有什么关系？

    晚饭是大厨房送的，姜闻霆和颜诗蓝一起吃。

    “颜诗蓝，你知道阿爸给儿子取了名字吗？早早送了来。”姜闻霆和她闲聊。

    颜诗蓝：“是吗？”

    “叫至霄。”姜闻霆笑道，“阿爸真是宝刀未老，还这么志向高大，取这么大气的名字……你怎么了？”

    颜诗蓝的筷子，从手中脱落，哐当掉在桌子上。

    “哪两个字？”她白着脸问。

    姜闻霆讲给她听。

    颜诗蓝浑身都冷。

    姜至霄，她儿子的名字。

    前世是谁取的？她不记得了，因为似乎没人特意提这事。

    翌日凌晨，烟兰生了个男婴。

    颜诗蓝掐着怀表看时间，和她儿子出生的时辰一模一样。

    当初她怀孕，身体不怎么好，孩子生下来偏小，像只小猫似的，家里老佣人生怕他活不成。

    而烟兰早产，孩子也小，两个小孩体重都一样。

    颜诗蓝不知自己是怎么撑着把事情都处理完，才回到松香院的。

    冯妈担心死了：“小姐，您没事吧？”

    颜诗蓝的手冰凉，唇色发白。

    她呆呆坐在那里，突然喊了白霜：“你能联系到大少帅吗？”

    白霜：“我去试试。”

    “你想个办法。”颜诗蓝道，“我想见他。”

    白霜出去了。

    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白霜把景天尧带了过来。

    颜诗蓝呆呆坐在客厅沙发里，佣人给她盖了厚毯子，她也是浑身冰。

    景天尧是个粗人，不管不顾将她重重抱在怀里：“珠珠儿，我回来了。”

    颜诗蓝回神般，看向他的眼睛。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光线暗淡。

    她静静看着他，目光还飘忽。

    她突然说：“大哥，你能不能吻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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