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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日浪悠悠,百尺竿头

    屋里因小道士的话陷入了沉寂。

    赵蔽不明所以,吃惊地看着裘太师。

    裘太师讶然小道士竟敢掺和冀朝政治。

    杨暮客大放厥词之后长吁一口气,他没想等二人回应。一把拖过桌子,往杯子里倒了一碗水,拿着捡茶叶的镊子当香烛戳进了水杯。一个简易的供桌。

    杨暮客象征性地掐着灵官印,“请过往天神注视。”

    而后杨暮客放松地看着二人,静静地诉说,“人道有神道归正,贫道请了神官注视。二位莫要以为这世间存在秘密。今日之事,有天道鉴证。”

    裘太师还没想明白杨暮客的目的,但明白不能任由杨暮客继续主导下去。他拍了拍圣人肩膀,插手作揖,“道长东来路上种种行径与众不同,想来只为功德。”

    杨暮客抬眼看了看裘太师,“晌午裘太师说,欲为客,责不存,欲为主,任唯亲。贫道此时再加一句,取其中,滑如油……”

    裘太师仿佛并未被杨暮客拆穿一样,“道长,你之罪无可辨别。”

    杨暮客背过手去,看着赵蔽,“先不谈贫道之罪。赵蔽,贫道准备问你三个问题。”

    赵蔽紧张地看了看裘太师。裘太师轻轻点点头。

    “向上看白墙,眼中可有飞虫?”

    赵蔽如杨暮客所说,抬头,他看到了飞虫。

    杨暮客不等赵蔽回答,继续问,“闭眼倾听,屋中桌椅是否咯吱作响?”

    赵蔽闭上眼睛,起初听见的是耳畔的呼吸声,而后是脉搏声,果真,能听见桌椅在咯吱作响。

    杨暮客继续说,“睁开眼,说一个你最记挂的名字。”

    赵蔽睁开眼,窗子的阳光有些晃眼。他本想说贾小楼,但贾小楼并不是他最记挂的,那个名字他说不上来。他最记挂的竟然是那夜袭击他的那个宫女。无声无息,那个女子在世间消失了一般。还有一个人,就是他曾经身边的小太监也不见了。赵蔽张张嘴,小声说,“李胜……”

    “李胜是何人?”杨暮客追问。

    “我身边的小太监……”

    杨暮客伸手一抓,从阴间里抓出了李胜的鬼魂。

    裘太师看不到鬼魂,但赵蔽看到了。赵蔽吓得脸色发白。

    杨暮客松开李胜的鬼魂任由游神拘走。杨暮客这时才跟裘太师说,“太师大人,可知贫道方才三问有何深意?”

    裘太师摇了摇头,“老夫不知。”

    杨暮客嗤笑一声,“赵蔽你以为你是圣人。你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墙上所见飞虫乃是你睡眠不沉,眼中异物。世上之人,八成有此病。至于你听见的异响,只是你心绪不宁所得幻听。贫道不知李胜是谁,但你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挂念不已。可见优柔寡断。裘太师,这便是你们选出来的圣人。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还是那种最易受人蒙骗的普通人。”

    赵蔽看着小道士的面容,忽然觉得异常熟悉,原来他并非在贾小楼那日被召进宫里才首次见过。他曾在梦中见过此人。赵蔽更害怕了。

    裘太师此时才听出来,杨暮客三问不过就是民间骗术。再看赵蔽,痴傻入其瓮中……老头儿心中羞怒,此人当真难成大器。

    杨暮客仿佛当赵蔽不存在一样逼近了二人,赵蔽慌张地躲在了裘太师的背后。

    小道士与裘太师身高相仿,二人站直了对视。

    裘太师嗤笑,“大可道长所言皆是左右而言他,以为如此便能避罪?”

    杨暮客面无表情地说,“圣人当守虚,已故圣人赵霖造出一个提线木偶交给尔等,无可厚非。但这线绳尔等却不谨慎照料,被他人拿捏。”

    裘太师又摇头,“道长混账之言,老夫给你再添一罪,言语不敬先皇。”

    赵蔽在裘太师身后听了却更加慌张,那一夜在教坊司戏园子里吃茶,难不成……不是一场梦?

    杨暮客咬着牙齿,“罪……罪……罪!你言语里贫道只有罪。你裘太师无罪?你身后所谓的圣人无罪?”

    裘太师坚定地看着杨暮客,“老夫何罪?圣人何罪?”

    怒意九成!!!

    杨暮客哈哈大笑,“尔等数千年来与那些不世富足者同流合污,如今颓势不可挽回,便清算干净。若论其罪,裘家其次,你背后的圣人氏族,首当其罪!”

    不知何时起,杨暮客竟然一手提着棒槌,一手提着一把剑。

    天上的游神目光紧盯着国神大人。岁神殿执岁将军手持长锏悄然落下。

    裘太师看到了剑,些许慌张。他左脚撤了半步,身子前倾。似是准备对抗。

    人道大势在酷热的季夏凝成了一股气运,南离之火似在丛林中的篝火里聚集,似在城墙上的烽烟里聚集,似在长夜的明灯里聚集。

    杨暮客他仿佛一只在人道之海中飘摇的小舟,他看不到岸……

    好似过了很久,杨暮客只是一手持着棒槌,一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裘太师。

    裘太师眨眨眼,年迈的身骨因久站发出咯咯蹦蹦的响声。他往前走了一步,“道长,您到底想要什么?”

    杨暮客也觉着有些昏头,声音干涩地诉说道,“赵霖因何变法,你知晓么?”

    “老夫知晓。”

    赵蔽抓着裘太师的腰带静静聆听。

    “所谓的周期律,尔等这些官员可曾想过为何如此么?”

    裘太师听了杨暮客的提问,有些迟疑,这个问题很大,很深,却也简单。裘太师答得无奈,“因为人性。”

    杨暮客抬头看着裘太师的眼睛,“所以尔等认为如此变法,便能躲过那国子监书中写的流民四起,富人不仁的时代?”

    “老夫不知。”

    “你为何不将家财都散了,彰显仁义呢?”

    裘太师感慨大可道长天真,“裘家于这世道,无足轻重,便是散尽家财,亦不过是沧海一粟。道长大人,你应该选择相信。”

    杨暮客迷茫地问,“相信什么?”

    “相信未来。”裘太师答得笃定。

    提着棒槌的杨暮客抓耳挠腮,他本来是相信的,他本来就是那八九点钟的太阳,他本来就做好了紫气东来耀四方的准备。他。如今不信了。

    裘太师看出了杨暮客的纠结,“大可道长不是善卜算么?不妨为老夫占卜一番。”

    杨暮客抬眼他看,“劳心者治人,你额上三文,眉间有剑。身居高位,背负圣人,应泰卦,六四。脑有疾,不日则偏瘫。”

    裘太师呵呵一笑,“老夫多谢道长提醒。那么道长,你能算出冀朝运道么?”

    杨暮客抬眼看了看,“冀朝处中州之西南,利金,然火克金,已故圣人用尽了中枢皇权积累……当今人道之运属火。东风压过西风,金弱而木生。”

    裘太师点了点头,“那道长能算出千年之后的冀朝运道么?”

    “这……”

    杨暮客迟疑了,他不是算不出,而是算不准。变化万千,便是说,也能说出几百种可能。那么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国神一旁言道,“道牒之中有录,紫明道长于原西岐国淮州郡言说,卜算是提灯照路,不可尽信。”

    得人道气运相助,裘太师有感,“老夫再问一遍,道长因何而来。”

    杨暮客叹了口气,“自是为撒气而来。”

    “气可撒了?”裘太师再向前一步。

    杨暮客伸手止住裘太师,“还没撒呢。虎头蛇尾不是贫道的性子。既然要说剥开这假象,那就必须把真相说给赵蔽去听。”

    裘太师侧身,“请。”

    杨暮客看着赵蔽,“赵蔽,贫道给你批字。蔽者,小草也。享前人福荫,但身高不足,需人抬起。目光短浅,乃牲畜之食。你屡次受人蒙骗,惹了麻烦。你当知守虚乃是你之本分,泯于众,不出其苗,则长寿。出其苗,则随风俯倒,命不出寒冬。”

    裘太师听后松了口气,“当下该道长为自己占卜了。”

    杨暮客灵性感知,“丰卦,雷火交加。贫道属木,乃火上之柴。上六,大凶。”

    裘太师点点头,“道长可认罪?”

    “何罪之有?”

    “私闯禁宫,死罪,溺毙之刑。袭击圣人,死罪,枭首之刑。侮辱先皇,死罪,绞死之刑。”

    “认罪。”杨暮客点点头。

    “那么请道长束手就擒。”

    杨暮客眉毛一挑,“贫道都说了,气还没撒呢。”

    裘太师伸手,一副请撒气的模样。

    杨暮客把棒槌别到腰上,但棒槌太重,挂不住。他随手将棒槌放在了桌子上,搓了搓手。上前照着赵蔽就是一个大耳瓜子。

    赵蔽被杨暮客抽得眼冒金星。嗡地一声看见了漫天的神官。

    杨暮客一把揪住赵蔽的发髻,“孙贼!瞧见你道士爷爷的能耐了没?这世上你吃罪不起的人多了去了。有的是法子能把你弄死。你道爷心胸开阔,就没想着治你于死地。”

    一旁的游神赶紧记下,袭击圣人,一而再犯。

    杨暮客居高临下地盯着赵蔽,说道,“记着,律法是给有能耐违律的人准备的。你虽为圣人,不能免责。裘太师,再总结一遍今日我等说得为官之法,让这圣人听一听,圣人便是人道之下一国之中最大的官。虽然是个闲官。”

    裘太师肃穆地说,“欲为客,责不存,欲为主,任唯亲,取其中,滑如油。”

    杨暮客点了点头,“那如何才是一个好官?”

    “该是人民当家做主……”

    杨暮客盯着赵蔽,“你可听进去了?”

    赵蔽猛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城隍赶忙上前劝道,“上人爷爷哟,您今儿都弄的是什么事儿啊?”岁神殿的将军都落下持长锏护卫在圣人赵蔽一旁。

    城隍瞥了眼国神,国神不吭声,他只能继续劝慰,“您可想好了如何脱身没?这事儿是要录在道牒之中的。您以后过往别个地方的神官要怎么去想,您考虑过没?”

    杨暮客只当没听见,回头看了看裘太师,“贫道身份不能连累了家姐。不知太师可有法子让贫道独自受罪?”

    裘太师想了想,“不知何处闯来了云游道士,警醒人道之主,理应为人民当家。”

    杨暮客点点头,“那这个道士后来怎么着了?”

    裘太师低头作揖,“道士以身证道,受罪伏诛。”

    杨暮客松开赵蔽的发髻,“这个道士应该叫亚尔。凡是不以己为先的亚尔。裘太师可记住了?”

    “老夫见过亚尔义士。”

    杨暮客看了看外面明媚的阳光。“来吧,把侍卫都喊进来。”

    裘太师抿着嘴,“大可道长确定如此?”

    “不是你叫贫道受罪伏诛么?”

    “这……”

    杨暮客迎着阳光微笑道,“你这老头儿莫要油滑。既然给贫道定了罪,那便依律法惩治。今天这事儿闹得不小,贫道亦不知如何收场。”

    裘太师看着小道士的背影,“生命唯有一次……”

    杨暮客回头看他,“谁说贫道受罚了便会死?”

    “道长,律法做不得假。便是您通晓些术法。但天地大阵之下,无人可替换你。”

    “死的是亚尔道长,非是大可道长。数罪并罚,便来个火刑吧……”

    “我朝律法中没有火刑。”

    “那便新加一个,贫道自是与众不同的。”

    裘太师唤来了太监,让侍卫将杨暮客押进了天牢。闯禁宫袭击圣人这种事儿,直接由刑部司判罚,立即执行。杨暮客穿着一身渔猎衣服,身后的小太监跟着拿着凶器,来至朱雀门前。朱雀门又称午门。

    这里的戾气还不曾散尽。

    刑部侍郎岳卢亲自监刑。竹棚下岳卢坐在桌案之后,念完了判决书,小太监展示了罪证。刽子手将杨暮客绑在柱子上。

    “凶人道士亚尔擅闯禁宫,袭击圣人,执行火刑。立即执行。”

    杨暮客抬头看天,看了许久,低头看着刽子手给身下加柴火,淋上火油与火药。他视线一转看到了众多看热闹的人民。脑子一空,仰首挺胸呐喊着,“人民万岁!”

    大火熊熊燃烧。

    议政殿多日辩论悬而未决的摄政王空缺一案终于计票通过。诸多王爷没有可履行摄政职权之人,摄政王之位本朝作废。

    内阁扩大,不再只有三公主政。六部尚书及本部选出的一个侍郎入阁议政。

    根据先皇赵霖圣人遗旨,圣人可入内阁拟票,但只有任命权,不再有抉事权。原本收紧的皇权终于放松交还给了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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