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鸣虽然是佛修，但若是论引领亡者的本事是不如渡川的。

    这是渡川与生俱来的天赋。

    “我想，既然这里是由大家的怨气组成的，那么只要逐一攻破就能削弱它的力量。”齐鸣解释道，“可我实验过，若是以佛修的功法并不能做到那个程度。便是控制住了一时，很快它们便又会被这里的死气控制心神，让我们前功尽弃。”

    昙昼嘴角一抽，“你这个方法还不如直接把这里的鬼全部打死来得快。”

    齐鸣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昙昼直接一个禁言符甩了过去。她哼哼两声道：“别想骂我我告诉你。我这是话糙理不糙。”

    齐鸣扯下脸上的符纸：“……”

    扶馀楚：“但你这理也挺糙的啊。”

    昙昼：“？你的意思是你想先被我打死？”

    扶馀楚：“……”

    伶舟眠却直接道：“怎么做？”

    扶馀楚张大嘴，不可置信道：“我靠！师姐你还真听她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说的话自己都不带负责的。”

    昙昼笑嘻嘻看了他一眼，“扶馀楚，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闭嘴。”

    说实话，扶馀楚还是挺怕昙昼的。闻言乖乖地闭上了嘴，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只见昙昼扭头朝渡川的方向走去，在距离渡川半尺，血池的边缘位置停下后。她仔仔细细打量了几眼那铁索。

    饶是见多识广如昙昼，居然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是什么材质的东西。只能大概地知道这铁索会源源不断地抽取她的力量，但又能维持人的生命体征。

    显然，它们并不想让渡川死。

    昙昼认识到这一点后倒也不太担心。至少现在渡川的反应看起来还挺正常的。她又绕着渡川转了两圈，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血池中涌动的莲花轻轻“咦”了一声，弯腰将它捞了起来。

    渡川瞪大眼睛，见铁索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昙昼把莲花举到渡川面前，道：“听听它在说什么。”

    渡川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我不知道啊。虽然我会兽语，也可以和渡河上的生灵交流。但是这莲花既不是兽也没有灵智。它应该都还没有自己的感觉，我怎么听它说话呀？”

    “你试试看。”昙昼并没有着急解释，而是缓声道，“平心静气，仔细感受这莲花的每一下颤动，它会传递自己的信息给你的。”

    渡川被她神神秘秘的语气搞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在场的人也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果然，莲花怎么会说话呢？渡川如此想着，正准备睁开眼睛忽然听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响动。

    那声音真的很细微，就像是夏天的风吹拂过草地的声音一样。扑簌簌的，她忽然吃了一惊，就见一朵泛着华光的莲花落在她的手心之上，仿佛一个袅袅婷婷的少女，笑盈盈看着她。

    “你是谁？”渡川瞪着眼睛看向手心莲花之上拇指大小的少女，“还真的让昙昼说对了啊？你这朵小莲花也生了灵智。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出来呢？”

    守渡一族对万物生灵有莫名的亲切之感。但是她确确实实没有感受到这莲花已经开了智，更不用说现在它还在自己手心有了实体。

    “我是谁不重要的。”少女的声音和她的身形一样小。渡川必须地仔细去听才能听出她说了什么。少女道：“重要的是，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

    “你？你怎么帮我啊？你这么小。”

    “蜉蝣朝生暮死也敢与天搏。问题只是，你愿不愿意一搏。”少女温温柔柔盯着她的眼睛，话语却铿锵有力，“不要小看任何人的力量。哪怕是你自己的。”

    “可是，可是我现在被铁索绑着。我什么也做不了啊。”渡川轻声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全妖族被死气困扰多年，兔妖爷爷为了让我离开只身一人留下。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严肃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你善良、勇敢、坚毅。你可以为了刚刚认识不足半日之人拼命；你年仅三岁之时因为如何也跳不好引渡的舞蹈，可以连着三天不眠不休练习，最后双脚磨出鲜血；你五岁之时你的引渡已经做得比大多数的人都要好了，你的成功率在同龄人中是最高的。你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变得自暴自弃，你一直坚守住了本心本性，这就是大多数人所做不到的了。渡川……这是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对吗？很好听的名字。可我希望的是，你渡的不仅仅是一座山川、一条河流，而是整个天下。”

    “你到底是谁？”渡川心中纳闷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忽然下一刻，她看到黑暗中又亮起了无数朵泛着荧光的莲花，雪崩般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我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们是谁也并不重要。”少女忽然抬眸朝着黑暗中望去，声音渐渐缥缈起来，“问题是你如何选。你是选择在此等到一切结束，然后看着你的同伴们惨死。还是出去一战，战它个天昏地暗，湖海翻涌！”

    “渡川。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做那只撼树蚍蜉，去与天一争？！去为生灵一争！去为万物一争！”

    狂浪般的声音从每一朵莲花之中涌出，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她的神智。渡川浑身血液翻涌，喉头一阵腥甜。

    “有何不敢！”

    硬语盘空，荡气回肠。

    灵力暴涌而至，铿锵铿锵之声传来渡川几乎要控制不住身形直接被掀翻在地。铁锁一根又一根地爆裂开来，碎屑溅落了一地。这灵力汹涌至极，承载了守渡一族万年气运。整个石洞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碎石哗啦啦滚下砸在血池之中，一朵一朵的莲花消散在空中，化作片片银色碎屑融入渡川的体内。

    梅隐站在不远处，脸色凝重。齐鸣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盯着那一道道的佛光晕圈。

    昙昼搭在手肘的指尖轻轻敲动了三下，轻轻呢喃道：“果然如此……”

    守渡一族，原来便是佛祖座下莲花所化。莲花圣洁，承载着接引亡魂的职责。这是为什么渡川可以给生灵开智接引亡魂的原因。

    而这里的每一朵莲花，都是一个守渡人。不再是外面的一具具满是怨气的枯骨，而是一朵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之花。它们不生于高原陆地，只生于卑湿淤泥。历经千帆，于淤泥之中扎根于淤泥之中脱颖。

    心如莲花静静开，万缘放下自悠哉。

    这些莲花于此沉寂了不知多少个年头，是渡川的到来，是她的血，是守渡一族的血脉唤醒了它们。

    可最让昙昼不解的一点是，为什么那死气要收集渡川的鲜血。它不可能那么好心地唤醒守渡族人来干扰自己的计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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