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肯定留了他们一条命，他们不会生是非？那群臣死谏，煽动民义听着可不像说说而已。”

    思户羽调了队守备军，正在帮她运送银子。

    她笑着说：“殿下，他们如今还能聚在一起商议，不是因为没打点好怎么出去，而是事发突然，他们没商量好怎么回来。”

    晟怀悯疑惑道：“回来？他们卷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跑了，为何还要回来？”

    思户羽抽了抽脖颈上的铁链，感觉不太舒服，“你应该问问他们能去哪。”

    晟怀悯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拿了那么多钱也没地方可去，所以遁逃后会想办法回来，隐姓埋名藏于市间？可他们已经算是富可敌国了，不打算真自己建个国？”

    思户羽嗤笑一声：“他们清楚知道你父皇是如何操劳的，怎么可能还想自立门户。就是富贵惯了，贪顺手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银子数额已经太大，怕被满门抄斩才想出来的这个法子。”

    “况且他们还有一个最致命的问题——没有兵。”

    没有反击之力的人，带再多筹码也只是徒增风险。

    晟怀悯：“所以即便他们真走了，也无非就是周边的几个番国，运气好还能投奔莲域。顺利的话没多少日子就能回来了。”

    思户羽点头：“顺利的话，是的。可是人性难测，更何况还是那么多''富可敌国''的人。”

    晟怀悯也点头：“是了…那他们的银子都到你这了，不会太引人注目吗？还都屯放在将军府里，不怕贼偷怕贼惦记啊！”

    他凑近了小声道：“咱现在也没兵…”

    思户羽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可爱，伸手捏了捏：“没有兵，有姑娘。”

    差点忘了她还有探月坊了。

    ——

    沙漠这边已经寻回来了几队，好在没有多少外伤，只是缺水严重。

    “大人，大人！”

    泽漆疑惑地抬眸：“嗯？”

    “大人，他只是缺水，应该不用…”

    被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病人的风池和百会穴上已经扎了好几针。

    “大人这么扎自有他的道理。”旁边一人还为他辩白。

    泽漆一言不发将针收好，沉着脸出了帐。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大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不是一直这样？”

    受不了了，他没亲眼见到凫儿就会一直心神不宁。

    好在这边除了陆侯爷也没有重症了，他用完逐幽情绪也稳定不少，泽漆可以先回去见一见凫儿再回来。

    一路天朗气清，三两朵云层遮住烈日，四周温暖又绚丽，让那场雪看上去像是没来过一样。

    营地这边也确实没怎么受到影响，就是风太大吹走了几个没固定好的毡帐，其余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就是哪里都没有凫儿的身影…

    “泽漆哥！”

    这一声呼喊听上去十分迫切，他迅速回头，看见豆儿焦急地朝他跑来。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哪？”

    “踏狱山最上边的洞口，当时地震她让我们一起去救人，可最后一次爆炸时，我们都回来了，她却没有…我们去找了好几遍…”

    “再叫人，找！”泽漆勒马回头，一刻都不敢停。

    他不想自己吓自己，可是双腿麻木手指痉挛，拼尽全力的忍耐几乎要把内脏都挤坏了。

    等到达山脚下时，他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不行…不能受影响…”极度恐惧的情绪几乎让他丧失所有判断。

    他从怀里掏出逐幽，将它们全都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真苦，他配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没有比逐幽更苦的。

    山上的洞几乎都压塌了，他平了平呼吸，利用飞爪登山。

    每一个她有可能在的地方，他都要挖一挖看看。

    “你就这点能耐？”

    蚩参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像是在嘲讽他又陷入了死局。

    他不敢停下动作，也不敢停止思考。

    “山崩地震，人应该都掉下来了，她为何会往上走？”

    “是有人被困在了上面，她用飞爪上去救？”

    “如果不是非要救的人，她会上去一定是有足够的把握能把人救下来。”

    “医队走之前把地上还活着的人都带走了，她没能下来…”

    他的思路逐渐清晰，不再执着于山体的洞穴。

    如果她真的被埋在了这里面，这么多天过去，也没必要再挖了。

    如果还有生还的可能，只能祈盼在山体的这边…

    泽漆将飞爪固定，顺着陡峭的石壁下滑。

    再往下是刚冲出来的河流。

    “如果从那里摔下来，跌进水里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于是只好顺着下游继续寻找。

    水里满是黄沙，使劲将两岸削宽，越往下走河水越缓。

    他足足找了三天，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尸体都没有。

    “原来服了逐幽是这种感觉。”他一直没睡，却始终清醒。

    “麻木，孤独，无趣…”理智让他下意识记录逐幽的功效。

    “这世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找不到你了…你唯一的生机来迟了…”

    泽漆感觉自己不是悲观，而是在陈述事实。

    他在河流的最末端，呆呆地望着平静的水面。

    到这里被截断了，一无所获。

    自己又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连她的线索都摸不到。

    水好清，好像很适合游一游。

    就是太冷了，游完容易风寒的，凫儿。

    我们可以等夏天再来。

    还有好多地方可去。

    你热的奶茶结果放的糖还是盐？

    我平安回来了…

    “凫儿…”

    世界一片空寂，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穿过咽喉，到达心肺，循环至内腑，却被堵住吐不出来。

    身体像是被生锈的长矛贯穿，心脏竭尽它所有力量，挣扎着唤醒存活的本能。

    五感逐渐恢复，一声耳鸣长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很平静。

    可下一秒他竟无力地跌跪到地面，低头一看，地面飞溅着低矮的血丛。

    逐幽的药效退了，不太理智的他又站起身来，顺着原路返回，去往上游寻找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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