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古代的通讯虽然并不发达，但那些信鸽、鹰隼什么的都可以送信。然而粮草的运输，就唯有依赖人力、马力的相互配合，一车车地运送了。

    目前晋国朝廷把全国七八成的兵马都投到了金城，虽然战斗还没打响，但那些战士和马匹，可不会因为没开战便不用吃喝拉撒。所以粮草问题，始终都是战争的首要问题。

    现在整个秦州的马匹都被征用了，除了那些名门望族，其他人一律不准再占用马匹、马车。

    薛定猜测，晋国的朝廷应该是想划河而治，因为从他们的部署来看，那些晋军压根就没有想过河的意思。也就是说，凉州他们干脆不要了，接下来就拿金城和胡人死嗑到底。

    没有了马匹，薛定现在也只能徒步出城了，虽然外面都是冰天雪地，但好在要去的地方倒也不太远。

    金城与西平并不相同，西平的地形宛如细长的山谷，而金城则属于扇形的沙洲。金城以北，依然是黄土与荒漠，而往南则是群山峻岭。

    薛定这次的目的地便是金城西南方向的群山。因为渡口现在有重兵把守，如果那些流民仍要选择进金城，那么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爬过西南方的那些群山。

    他不知道最后从西平逃出来的守军还有多少，但他觉得恐怕就只剩下自己了。

    为了这些流民，那些守军兄弟把命都丢了，薛定之所以执意去找那些流民，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给大伙一个交代，不然他们就真的是白死了。

    “累不累？”

    圣女虽然武功高强，但始终是个姑娘，薛定看到她傻傻地跟着自己出来，有些于心不忍便问道。

    “不累！”圣女扫了一眼薛定身上背着的行李，缓缓道。

    说不累是假的，积雪虽然不厚，但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特别费劲。

    圣女穿着一身白色的斗篷走在薛定身边，薛定好几次都差点把圣女当成洛云了。

    其实，虽然她们的性格上有很大的差异，但她们倒也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洛云的性格暴躁、好胜且固执，宛如一团火焰，然而她却非常开朗，有什么事也不会藏着掖着；而圣女则沉着冷静、沉默寡言、冷漠得如一块寒冰，但她的内心却十分善良。

    不过她们两个都有侠义心肠，不仅聪明，能打，而且她们都救过自己。

    “你对那些胡人有什么看法？”

    薛定心想，这洛云是东吴的公主，而她身边的这位，说不定也是什么蜀国或者越国的公主。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顺便了解一下她也好。

    “我无特别的看法。”圣女似乎对这些胡人并不想过多讨论。

    “那你觉得，这晋国能不能守住金城？”

    薛定感到有些纳闷，似乎任何话题都无法引起圣女的兴趣，这种感觉就像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搞得自己又像个舔狗似的。

    “恐怕这晋军守不住。”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薛定也认为晋军不太可能守住金城，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就比如说，如果由他带领四十万将士镇守黄河渡口，那么胡人想攻过东岸，那恐怕没赔个一百几十万人也休想过河。

    西平那一仗虽然他们最后还是输了，但那些胡人也没捞到什么好处，他们向来以突袭为主，要不是被薛定算计了一把，恐怕他们早就攻过来了。

    “因为几十万晋军连凉州都守不住！”圣女说道。

    “这个倒也不能怪他们，你是不知道，那胡人中有个非常厉害的指挥官，我差点就死在他手里了。我觉得，只要能克制住他，那这些胡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薛定忽然想起了在张掖时和林战逃亡的情景，直到现在他仍心有余悸。他觉得，如果当时那个指挥官来攻打西平郡城，恐怕他也撑不过三天。

    “哦？”圣女柳眉微微一抖，略带几分好奇。

    “那指挥官很厉害？”

    “那当然了，你都不知道，我从关外逃回来，一路都被他撵着走。要不是我命大，早不知道死几回了！我觉得，整个胡人联军里，最可怕的人就是他了！不过…”

    “不过什么？”圣女追问道。

    “不过我倒觉得这人有点奇怪…”其实薛定没和他交过手，但他能感觉到，只要那个人出现，整个战场的气息都会变得十分诡异。

    “奇怪？莫非你见过他？”圣女好奇地问道。

    “我要是遇见他，恐怕今天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陪你聊天了。我之所以觉得奇怪，主要是因为…那个王八蛋似乎与那些胡人合不来。”

    如果在双方同等的条件下领兵对战，薛定相信自己完全能干赢他。但要是对方带领的是胡人联军，而自己带领的是晋军，那么薛定觉得自己能胜出的机会肯定不足四成。

    “哦？你是如何得知他与那些胡人合不来的？”

    薛定没想到，圣女居然对胡人的指挥官那么感兴趣，不过这倒也正常。她想找到这天气异常的根源，那她必定会到处拉拢人才，而他恐怕也只不过是被拉拢的其中一员罢了。

    “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从张掖以后我就没有再遇上他。其实我也只是一种感觉罢了，至于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我也不好说。”

    “哦…那，如果这个人若真实存在，你觉得…他与你对垒，谁更胜一筹？”

    此刻的圣女，仿佛和之前判若两人。薛定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主动向他询问了。

    “不好说…如果是一般战场上的对垒，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打个平手吧，但要是我放开手脚的话，呵呵…那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薛定咧嘴一笑，说道。

    其实他说的是事实，比起那指挥官，薛定好歹也是个现代人，所以只要他较真起来，在这个朝代里恐怕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哦？何以见得？”圣女眯着眼，略带几分怀疑。

    其实在她心目中，薛定虽然年纪轻轻，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经过她这一路来的观察，薛定有些才华不假，但这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制作一些机关陷阱，拉拢一下人心，其实这些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之所以选择薛定，主要不是看上了他的才能，更多的是看上了他的人品。

    “这个我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就比如我知道地球是圆的，他就不知道，呵呵！”薛定微微一笑，说道。

    “地球？何物？”

    以圣女对薛定的了解，狂傲似乎并不是他的性格，她有些好奇，这小伙子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会儿竟然飘了？

    “我们现在踩着的，就是地球！”薛定用脚踩了一下雪地上的积雪，说道。

    “大地…地球？何意？”圣女完全听不懂薛定在说什么。

    “这个嘛…趁这会儿有时间，我倒可以和你聊聊，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聊地球？”圣女有些不明所以。

    说到这里，薛定心中不禁暗暗自喜，他忽然发现，这丫头似乎对科技性的东西特别感兴趣，那接下来就好办了。

    “当然了，如果你连这个都搞不懂，那接下来你怎样研究天气的问题？”

    薛定决定给这位小妹妹好好上一课，虽然她有一定的知识理论，但那点知识也只能用来研究一下抛石车罢了。

    “你觉得太阳大还是月亮大？”薛定忽然问道。

    “若是落日，太阳大，若是满月，月亮大！”圣女回答着。

    “那太阳和满月，为什么是圆的，而不是方的？”薛定又问道。

    圣女微微一愣，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其实这个问题，就如同询问白色为何是白色，黑色为何是黑色一般。她本无需回答，但薛定既然这么问了，那就说明他肯定有了自己的见解。

    “难道你知晓太阳和满月为何为圆，而非方？”

    “那是自然！”

    薛定咧嘴一笑，露出狡黠的神情，说道。他明白了，圣女并非对所有事物都漠不关心，就如这科学性的问题，她就十分热衷。

    “因为它们本就是球体！”薛定说道。

    “什么？”

    听到薛定的这一句话，圣女满脸失望。她本以为薛定会有惊人的发现，没想到却被这小子戏弄了一番。

    “好了，天快黑了，赶紧赶路吧！”

    圣女似乎不想再与薛定纠缠这些，她加快脚步，走到了薛定的前面。

    “真是莫名其妙，刚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难道说她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薛定摸不着头脑，唯有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从金城出来往西，也就是过凉州的方向，所以除了一些住在山区里的小贩，薛定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其他同行的路人。其实也正常，这种时候脑袋要是没毛病，谁还敢往西边走。

    薛定他们的步伐并不算快，直至夜幕降临，他们也才走完一半路程。虽然圣女夜间能看清路况，但夜晚的寒冷真的足以冻死狗，于是薛定在路过一间破庙时，毅然决定在此过夜，次日再继续赶路。

    这间破庙位于南边的一处山脚下，从官道向南走几百米便可抵达。

    其实薛定也不知道这是道观还是佛庙，他举着火把转了一圈，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四合院，里面除了一些干柴和两口大水缸，再无其他。

    这里仿佛只是一间被人遗忘的民宅，既没有雕像，也没有香炉，完全找不到后世庙宇的半点痕迹。不过，既然圣女说这是庙，那他也只能将这里想象成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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