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两人出了京城聊了一路，宋楚渝觉得这姑娘是真能聊，且思维活跃，他有时甚至完全赶不上她的话头，终于等她歇息，他才有空隙问出口，他想看看她如何胡诌。

    “我叫元曦！”

    “元曦？大侠名字十分好听，是父母取的吗？”宋楚渝有些疑惑，为何是这名字。

    元曦点点头，算是乳名吧，嘴上却回答：“我爹娘有我时，在元平打……经商，我是早上出生，爹娘希望我能成为元平的太阳。”

    宋楚渝仔细想了想，她出生前一年，元平确实在交战。

    连爱女的小名都满载他们的拳拳爱国之心，宋楚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她也确实是个小太阳。

    “那壮士你叫什么？”元曦又问道。

    宋楚渝脱口而出准备许久的名字：“我叫王渝，大侠可唤我渝公子。”

    “渝、渝公子？”元曦一脸不可置信，寻常人如何会让陌生人唤自己名，这人跟他的姓有仇吗，“怪怪的，我唤你壮士吧。”

    宋楚渝点点头。

    但两人还是互唤大侠和壮士，这名字问和没问一个样。

    “大侠，你要带我去哪儿游历呀？”宋楚渝像是十分向往，眼巴巴地望着她。

    元曦龇了龇牙，倒吸一口凉气，她还没想过去哪儿呢！

    “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她笃定回答道，仿佛真是一个成熟的游侠。

    宋楚渝见她眼中的心虚，听着她坚定的语气，差点笑出声。

    “我想去豫州，大侠可能带我去？”

    元曦傻眼了，豫州怎么去啊？

    宋楚渝忍不住笑了：“或者咱们随意走走？像大侠说的，走到哪儿算哪儿？”

    元曦重重点头：“我就说嘛！”

    宋楚渝半引导半绕路下，两人晚上就到了冀州。

    冀州商贸繁华，夜里还有许多人，今夜恰好遇上花灯节，元曦放好小枣马便要出来逛逛。

    她做男子装扮，十分白瘦，在她身侧的宋楚渝体型修长，相貌俊朗，两人穿梭在花灯下，倒引来一部分人的注目。

    “那小郎君该不会是旁边那人的娈童吧……”

    “我看这两人定是断袖，不然怎么会靠那么近呀，看着也不像友人。”

    一旁就有人指着他们熟络。

    元曦听不懂，故而没放在心上，她一直抬着头，眼里只有漫天悬挂的花灯。

    宋楚渝却有强烈的不适了。

    凭什么啊，她明明就是个姑娘，他们明明定了亲，凭什么他要被人说是断袖。

    但是看她脸上藏不住的开心，罢了，她开心就好，且陪她玩玩。

    突然，前方有个妇女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天杀的，他偷了我的救命钱不还给我！那是我相公用来治病的钱啊！”

    等宋楚渝反应过来时，元曦已经大步朝妇人跑了过去。

    她到了妇人跟前才发现妇人怀中还抱着个熟睡的孩童。

    妇人举着一个破布袋在人群中晃，袋子上有一道明晃晃的划痕。

    “我方才就是这么把银两背在这儿，一转身就见这人把我银两盗走了！他手上还有小刀呢！”

    距她十步距离处站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少年，他手上拿着一锭银子，正被人群架着胳膊。

    少年十一二岁模样，衣着破烂，他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挣扎着怒吼道：“这是我的银两，这本来就是我的银两！是我给我娘买药的！我的刀是我用来雕刻的，我雕刻东西能卖钱！”

    妇人在地上哀嚎：“青天大老爷，你们评评理，就看他这身衣裳，能拿出这么一锭银两吗？还雕刻嘞！别以为手上有几道茧子就是干雕刻的！”

    人群开始数落少年。

    “可是婶子，我看你穿着也不像有一锭银两的呀！”一道清脆的嗓音从人群中传出。

    人群突然静默，又爆发一阵哄笑。

    妇人心下一梗，停了哀嚎。

    “这是我做活计赚来的。”妇人反应过来赶忙扯着嗓子解释。

    “婶子做什么活计能一次领一锭银两啊？”那清脆的声音又满是疑惑地问。

    “我、我做的是针线活，都已经做了快二十年了，老主顾多，自然得钱！”

    元曦点点头：“婶子做了二十年针线活眼力还这么好，这么远能见着他手上的茧子呢，我这都见不着。”

    妇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是、我……”

    又号啕大哭：“怎么这世道还有人帮小偷啊，老天爷啊，谁来帮帮我。”

    元曦扑闪着眼睛：“我没有帮小偷呀，我只是在问婶子一些疑惑罢了。那婶子，你且说说他是如何偷你银两的呗？”

    妇人却不想再着她的道了，只自顾自地哀嚎。

    这时人群也有些反应出不对劲了，开始起哄道：“你就说说是怎么偷的呗！”

    妇人背上了小布袋，大致比划了一下。

    “就是这般背在前头！”

    “可是婶子，若是他这么划拉，你怀中的孩子也会受伤啊。你这布袋无论怎么背，他要划破布袋都会伤到你的孩子。你孩子受伤了吗？”

    少年一跺脚：“公子英明，她是贼喊捉贼！”

    妇人却不辩驳了，只恨恨瞪了元曦一眼，便要闯出人群。

    元曦最先反应过来，将她一把拉住。

    “你还想怎样？”妇人恶狠狠道，“银两我不要了。”

    “银两本来就不是你的，本来就不该你要。”元曦坦荡迎上她的目光，“可是你怀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你要留下他。”

    人群一阵惊呼，可还未来得及反应，妇人便掏出一把匕首捅向元曦。

    元曦侧身躲过，宋楚渝上前将那孩子夺到自己手中，又将妇人踹倒在地，将匕首踢到一旁。

    元曦瞅了一眼宋楚渝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嘴唇发白，虽双眸紧闭，看起来却不是昏睡而是昏迷的模样。

    “你是人贩子！”元曦大喊。

    妇女却没回应和狡辩，只因被那斯文男子踹倒在地后，她尾椎骨像裂开般疼，是如何都起不来了。

    人群中已有人去报了官，很快就来了官差，将宋楚渝怀中的婴儿抱走，又将那人贩子拖走。

    人群散去，宋楚渝好奇问：“你如何得知她是人贩子？”

    元曦望着头顶的花灯，随口说道：“那孩子没穿袜子。我脚底板容易凉，我娘亲总是要我穿袜子的。现下才四月天，夜里还有些凉风，做母亲的如何能让孩子受冷呢？”

    此时街边一个姑娘跑到她跟前，朝她递了个兔子花灯。

    “多谢公子行侠仗义。”

    元曦笑着接过了。

    她转了转手中的花灯，烛火映衬在她眼中，像点亮了寂静的星辰。

    宋楚渝一时有些晃了眼。

    元曦却突然转头将花灯递给他，认真道：“花灯节很好看，花灯送给你吧！谢谢你陪我，可是很抱歉，我不能再带你去玩了。”

    “为什么？”宋楚渝喃喃，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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