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加迪威龙发出咆哮声，引擎的轰鸣震慑这一晚的诡异。

    关乎生命的一脚油门让这辆车倾尽所有，也让路明非三人情绪澎湃了起来。

    无奈下一秒，布加迪威龙罢工了，引擎声戛然而止，生命开始倒计时。

    “没油了。”路明非有气无力地说。

    “……”

    “……”

    “分头跑，赶紧的。”诺诺直接跳下车，光着脚跑远。

    连地面都有些滚烫，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愣着做什么？跑啊！”韩秋一把将路明非从驾驶座拽出。

    冒火的怪物逼近了，近得能看见他的样子。

    也只有路明非能看清，他全然无视那种神秘的威压。

    “老唐？”路明非脱口而出。

    怪物站在不远处，忽然停了下来，周身的火焰开始减弱。

    “什么老唐？”韩秋见路明非不为所动，都快急死了。

    “那是老唐。”路明非说。

    “你吓傻了吧。”韩秋不敢抬头去看，拉着路明非的手往学院的追兵跑去。

    路明非内心的恐惧一下子锐减很多，他又转过头看了一眼。

    火焰已经熄灭，男人站在原地，困惑地看着路明非。

    似是想起了什么，又似是为什么而悲伤。

    他赤着身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作羞耻。

    从样貌上，路明非可以肯定，那确实是老唐。

    “老唐！”路明非喊：“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你看你衣服都不穿。”

    韩秋觉得路明非有点大病，等等，他想起了什么。

    实在是今晚太过欢快了，有跑车，有妹子，有烟花。

    人生该有的都有了。

    他想起韩先生的一些话，想起老唐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路明非没有病，也没有发疯。

    路明非只是特殊了一点。

    眼下两人已经跟老唐拉开了距离，投身学院追兵的怀抱。

    “路明非，你认识他？他可是龙类。”有人询问。

    路明非觉得世界开了个玩笑，一起打游戏的网友，教他怎么英语面试的老唐，被大家称作“龙类”。

    大家也都觉得路明非够奇怪的，明明危险到差点失去生命，那个怪物离路明非最近的时候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然而路明非却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像旧友相识一般打着招呼。

    只能说，不愧是‘S’级。

    “不可能吧。”路明非说：“他是我网友。”

    战局僵持住了，老唐不再逃跑，而是停在原地。

    大家也没有因为路明非的话语而停手，枪声依旧。这些平日里优雅帅气的学生，端起枪来，比战士更像战士。

    老唐的周身没有了火焰，但无形的领域还在，子弹依旧无法突破这层屏障。

    而老唐的情绪愈发低落，他抬头看向夜空，若有所思地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枪声，像唐人街春节时的鞭炮声。

    可鞭炮是喜庆，枪声代表死亡。

    路明非站在韩秋身旁，远远地看那个身影，他一遍又一遍地去确认。

    可能是龙类披着老唐的外貌在作恶呢，他想。

    人总是愿意相信那些想去相信的事情。

    路明非不希望这个家伙真的是老唐。

    他还想和老唐在洲际高速公路坐着回国一路往前，到哪儿是哪儿，唱着难听的歌。

    就诺诺播放的那首“斗呀么斗地主”吧。

    唱累了就睡觉，醒了就找地方休息，买些热狗和汉堡。

    可惜卡塞尔学院完全封闭，路明非实在是没有离开的机会。

    答应过老唐的“去找他”，到现在都没能兑现。

    然而现在老唐来找他了。

    “路明非。”一只苍老却力道十足的手搭在了路明非的肩膀上。

    路明非回头，曾出现在屏幕里的白发极品老人就站在眼前，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的大盒子，他比屏幕里更加优雅。

    “校长！”

    “校长！”

    附近有人喊道。

    “校长。”路明非喊。

    韩秋打量了一番，确实跟路明非说的一样极品，“校长。”

    “你刚刚去哪儿了？”昂热看着路明非，微笑着问道。

    “没去哪儿呀。”路明非说。

    “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昂热收回目光，说：“出去逛了逛，对吗？”

    路明非见谎言无用，尴尬地点点头。

    “他正在大开杀戒。”昂热眯起眼睛，看着被人群包围的老唐。

    这是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战士们不敢上前，只能用子弹去试探领域的极限。

    “可是他好像并没杀人。”路明非说：“他站在那里，是个固定的靶子。”

    路明非真不知道老唐在想什么，他明明可以逃走的，在包围圈没有形成之前。

    但他就是呆愣地站在原地。

    “校长，他真的是龙类吗？”路明非问。

    “是。”昂热很肯定地说：“他所展现的能力和领域是龙类才具备的，而且不是普通的龙类。”

    “那他是老唐吗？”路明非又问。

    昂热反问道：“老唐是谁？”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他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

    “朋友吗？”昂热无声地笑了笑，从裤子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耳塞式通讯器，“他的信息，诺玛已经查清楚了。”

    路明非戴上通讯器。

    “你好，路明非，我是诺玛。”

    路明非看了看昂热，问道：“我想知道入侵者的信息，就现在这个……站着不动的龙类。”

    “罗纳德唐，一对华裔在收养了他，随后一家人前往美国。在养父母死亡后，他靠着社会救济长大，住在低收入社区。高中辍学后，接一些临时的工作赚钱，又秘密捐给曾待过的孤儿院。”诺玛回答道。

    昂热说道：“龙类在茧化重生后会存在失去记忆的状况，他们往往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龙。他们用人类的身份生活着，但这些身份没有任何意义，龙类注定是龙类。”

    “他是你所说的老唐吗？”昂热问。

    “是。”路明非想说‘不是’的。

    但在这个老人面前，他总有种“谎言无效”的感觉。

    “我跟他是网友……也是朋友吧。”

    “真巧啊。”昂热盯着战场，“但也很遗憾，在他龙类的身份无法再隐藏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昂热拍了拍路明非的后背，“跟我来。”

    路明非跟在昂热身后，来到最近的教学楼，从电梯通往最顶层。

    昂热并不担心老唐会对学院的人出手，在他眼里，战争历来是如此。

    学生要去经历战争，不能永远生活在老人的庇护下。

    “看他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甚至，在抗拒那些记忆。这是杀死他的最佳时机，一旦他完全接纳了龙类的身份，我们很难阻止他。”昂热打开了黑色箱子，里面是一把大口径狙击枪。

    路明非很想问昂热，拎着这么重的东西累不累。

    “一会儿我会为你破开他的防御，你来射杀他。”昂热说。

    ————

    “韩先生，韩先生？”韩秋在脑海里不断呼喊。

    “怎么了？”

    终于有回应了。

    “那家伙真的是老唐啊？”

    “我知道。”韩先生回答道。

    “他怎么跑这里来了？”

    “一些人的安排？”

    “人？”

    “屠龙本质上是一场生意。”

    韩秋沉默了一阵，问：“他会死吗？”

    “说不准，这些事情已经在预料之外了。你不希望他死吗？”

    “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是别人的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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