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华讲述自己的经历，与执行部所提供的档案资料上没有任何差别。

    对于怎么进入那个地方的，赵孟华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家有所失望，但又不好表露出来。

    在楚子航的眼神示意下，路明非决定结束这场见面。

    “麻烦你了，赵孟华，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路明非说。

    赵孟华意识到什么，短暂沉默后问：“你们要走了吗？”

    路明非再次说道：“抱歉。”

    “没事没事。”赵孟华欣喜地笑：“你们能来看我，而且对我的事情感兴趣，我就很高兴了。”

    “其实你根本没病。”路明非很确定地说：“你很快就能出去了，相信我。”

    “我信。”赵孟华忽然凑近，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能带我出去走走吗？一会儿也行。”

    路明非与赵孟华四目相对，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他曾幻想过自己赢得陈雯雯，将赵孟华踩在脚下。

    现在赵孟华低着头，坐在自己面前，无奈又无助的样子，让他鼻子一酸。

    “师兄，能帮我申请一下，带他出去走走吗？”路明非转头问楚子航。

    “我去问一下。”楚子航说。

    赵孟华开始主动聊起高中的事情。

    聊当初他知道路明非喜欢陈雯雯，针对路明非也只是因为陈雯雯。

    “可我真的希望你能试着跟我正面对碰一下，哪怕你输呢？”赵孟华说：“其实你只要试着反抗一次，我可能都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小动作。”

    然而路明非怂了三年，有些事情他知道是赵孟华特地安排的，他却依旧缩着脑袋。

    “电影院那次，我确实生气，但我也很惊喜。你知道吗？”赵孟华继续说着：“还有暑假的时候，你为了陈雯雯拍桌子，跟我顶上。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路明非，你不要那么怂，你越怂，我们这些人就越是喜欢戏弄你。你怕什么呢？”

    以前的事情，赵孟华一件都没忘，他怎么能算是疯了呢？

    楚子航成功申请到了一小时的出院时间，还是依靠这次任务的权限，否则的话，谁也不能将赵孟华带出精神病院。

    楚子航陪着两位美女远远地跟在后面，给路明非和赵孟华留以独处的时间。

    “其实赵孟华，我以前一直想着哪天能羞辱你，能把你踩在脚下。当然，这只是幻想。”路明非和赵孟华并排走着。

    赵孟华条纹格子的衬衫外套着一件大衣。

    他将大衣紧了又紧，确保里面那件象征精神病的条纹衬衫不会露出来。

    “可是现在看到你的模样，我又觉得你需要的是安慰。”路明非又说。

    赵孟华贪婪地嗅着空气里正常社会的味道，不时驻足欣赏来往的人群。

    “你是最应该来看我笑话的人。”赵孟华忽然说：“可你没有。”

    “嗯，我没有。”路明非陪着赵孟华，两人蹲在路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

    像两个神经病。

    “你是个好人，所以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赵孟华说：“你只会在无路可退的时候反击，不会主动找事。”

    像电影院，像暑假时为了陈雯雯。

    “可我讨厌你不断后退的样子，我那时觉得，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跟我争陈雯雯。”

    “我也确实没那个资格。”路明非问：“暑假后，陈雯雯有联系你吗？”

    “没有，她把我的联系方式都删了。”赵孟华疑惑地看向路明非，“你不会还对她有想法吧？”

    “没有，只是好奇。”

    “那个女人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她很麻烦，而且她这里……”赵孟华指着自己的脑袋，话还没说出口，自责地笑了，“抱歉，我不该这样在背后说坏话的。她觉得这个世界该围着自己转，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得依着她。她又喜欢些一大堆的话，特别长特别文艺的文字。其实我们当初都是喜欢她的文艺气息，实际上，生活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文艺。”

    “听起来，你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挺折磨的。”

    “嗯。”

    强如赵孟华，在陈雯雯这件事情上也没能看出所有。

    以为喜欢的是全部，然而在一起后才知道，那点让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是她全貌的一角，冰山一角。

    赵孟华试着接纳全部，但他失败了。

    “忘记她吧，明非。”赵孟华忽然站起身，距离一个小时的期限还剩五分钟，他抬头看向墙外的天空，“你是个好人，不该困在一个碎片里。”

    “你怎么也喜欢给我发好人卡。”路明非无奈地笑。

    “因为这是事实，好人不该被这样对待，好人值得更好。”

    “但是当好人真的好累啊……”

    “我当过坏人，那种感觉也没有多好。或许我现在的遭遇就是报应吧，你相信天道好轮回吗？”

    “以前不信，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有些信了。”

    “所以啊，当个好人，挺好的。你哪怕当个坏人，想办法把陈雯雯泡到手，也只是把自己的美好回忆全部破坏。你会难过的，会自责。”

    路明非站起身，和赵孟华对视。

    两人格外的平静，风声在耳边呼啸着。

    不知道哪儿出了安全事故，救护车经过，鸣笛声拉得很长，仿佛把时光拉回那个高中。

    春夏悄然，秋冬不问。

    “谢谢你。”赵孟华再次给路明非一个拥抱，“送我回去吧。”

    “其实我已经对陈雯雯没有感觉了。”路明非说。

    “真好啊。”

    “真好。”

    “在美国好好保重自己，我知道你现在很不一般，我爸妈都没能将我从那个精神病院带出来，但你做到了。”

    “我只是……”路明非没有说下去。

    赵孟华也没有问。

    男人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

    “那我们算是……朋友咯？”赵孟华问。

    “才不是。”路明非狡猾地笑：“我们是情敌！你当初就看不惯我，我还跟你当朋友！赵孟华你是笨蛋吗？”

    “那完了，你不会要跟我抢柳淼淼吧？”赵孟华故作慌张。

    “我可不喜欢她，话说，你真的打算跟柳淼淼在一起？”

    “之前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如果我能离开精神病院，或许会好好考虑考虑。”

    “婚姻是大事，慎重点。”

    “知道。”赵孟华松开了手，这个拥抱真够久的，他脱下外套，丝毫不畏惧路人的眼光，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如果我结婚的话，你会来参加婚礼吗？”

    “你那么有钱，估计是几百万的婚礼，我可随不起份子钱。”

    “不用随。”

    “那我考虑考虑，你就不怕我在新娘面前抹黑你？”

    “不怕。”赵孟华大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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