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韩秋将车开进据点的车库时，龙马百惠已经吐得不成样子。

    樱井小暮在此等待已久。

    “让你带的东西呢？”她有些不悦地问。

    韩秋随手拿过毛巾，擦拭面具上的血迹，“这位女孩是其中一个，剩下的在后面，他们太慢了。”

    “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自己先行撤离了？”樱井小暮更为不悦。

    “先行撤离？”韩秋冷笑：“我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一切稳妥，我只是不想跟一群不受管制的家伙待在一起。你给我的人太难用了，他们是疯子。”

    “猛鬼众都是疯子。”

    韩秋走近，贴在樱井小暮耳畔，轻语道：“哦？我并不觉得你是疯子。”

    “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下一次，我不希望交到我手中的是一群疯子。”他又逐渐走远，“我给政府卖过命，用不来不听话的下属。他们平时怎么疯，我管不着，但行动需要纪律。如果猛鬼众连这点都做不好，那我还真是高看你们了。”

    “能将一群疯子管理好，也是一种能耐。”樱井小暮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容，“疯子，只是猛鬼众里最不起眼的底层。留着他们，能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

    “比如，考验我？”韩秋停下离开的脚步。

    “是，连疯子都领导不了，你又何来的资格，索要代号？”

    “现在我已经证明我有这份资格。”韩秋哼了一声，脚步继续，“安排人手照顾照顾那位女孩，算是我在这次行动中的请求，唯一的请求。”

    “可以。”樱井小暮看向蜷缩在车里的龙马百惠，“眼光不错，需要送到你的房间吗？”

    “不用，单独给她安排一间。忙完后，通知我一声，我有事情要问你。”

    “好的，平野桑。”

    在韩秋走后，樱井小暮像换了一个人。

    不是猛鬼众的‘龙马’，也不是痴于源稚女的女孩，更不会是樱井家族的小暮。

    她就是一位简单到纯粹的姐姐，微笑着走向龙马百惠。

    “到家了，别害怕。”柔声细语，与恶鬼扯不上一点关系。

    这里是鬼的归处，没有生来的恶鬼，只是有了目标，才猛鬼成众。

    龙马百惠盯着眼前的漂亮姐姐，慢慢伸出手，任由樱井小暮牵引着自己。

    “你叫什么？”樱井小暮问。

    “龙马百惠。”

    “龙马家族的嘛，很少看到龙马家族的鬼。”

    “我不是鬼。”龙马百惠笃定地说：“我是人。”

    樱井小暮笑得烂漫，“对，我们都是人，但他们说我们是恶鬼。”

    “你也是被救出来的吗？”龙马百惠好奇地问。

    “嗯，我很早就被救出来了。”

    龙马百惠激动地喊了声：“前辈。”

    收容所里是这样教的，她学得很好。

    本家的管理制度，不能说差，站在全局来讲，可以说健全且良善。

    但制度这种东西，时代一粒灰，落在人的头上就是山，五指山。

    连孙猴子都被压得喘不过来气，更不用讲这些迷惘的鬼。

    ————

    “她怎么样了？”韩秋递上茶水。

    身份转换得还真是够快，些许日子前，他还是客人，樱井小暮商业式地招待。

    今天却是他斟茶给樱井小暮。

    “已经睡了，你很关心她。”樱井小暮说。

    “只是觉得可怜，她和那些鬼不太一样。”

    “不一样？说说。”

    “说不上来。”韩秋摘下面具，自己也端起一杯茶水。

    “因为美貌吗？”樱井小暮含笑问道。

    对待韩秋，樱井小暮没有任何作为上位者的姿态。

    猛鬼众欢迎有能力的混血种。

    况且这次行动，樱井小暮又按照源稚女的吩咐，调用了较难管束的那群人。

    韩秋心中有不快，这很正常。

    “混血种的话，样貌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到混血种的样貌，卡塞尔学院一大堆美女，诺诺、苏茜、零……见得多了，美貌在他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在我处理麻烦的时候，她从窗口探出脑袋，问我是不是救她的。”韩秋说起当时的状况，“你应该看出来了，她的胆子很小，我开车速度快一些她都会害怕到浑身发抖。但这样胆小的一个女孩，居然敢在目睹我行凶之后问出这么一句话，很让我意外。”

    “有时候我们害怕很多东西。”樱井小暮回忆起以前，“其实我们远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怕死。死亡可能是众多选项里最不起眼的那个，我们更怕看不到火光，感受不到活着的感觉。”

    韩秋举杯，“以茶代酒，刚回来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善，抱歉。”

    樱井小暮配合着韩秋举杯，“理解，其实在猛鬼众，你不必如此礼貌的。”

    “养成习惯，改不掉了。”韩秋苦笑，“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我差点忘了平野桑曾在政府那样的地方工作过。”随着樱井小暮放下茶杯，气氛微妙了起来，“平野桑，你说有事情问我，现在可以说了。趁我还愿意说一些隐秘，放心问。你要知道，你现在属于猛鬼众，却也不属于，在那三件事情完成前，你只是挂着鬼的名头而已。”

    “樱井桑很懂我。”韩秋微笑着：“我喜欢跟聪明女人聊天。”

    “聪明女人都是染血的刀，可不要太过相信哦。”樱井小暮笑得像只狐狸，妩媚又危险。

    “刀吗？我注定是挥刀的人。”韩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本家和猛鬼众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有些往事，我并不是很清楚。”

    明知故问的目的在于……让对方认为你真的不知道。

    “果然是这件事，看来平野桑并不了解自己体内流着的血。”

    韩秋叹息道：“我没有机会去了解，所以我来了这里。人总是在寻找自己，了解自己。这个过程很煎熬，但也是命运，无法拒绝的命运。”

    “你也在被命运追赶着啊……”樱井小暮悲声道：“这些事情就像是魔盒，一旦打开，神魔只是一念之间。有你希望了解的力量，也有世人憎恶的邪恶。你确定想听吗？”

    “我无时无刻不拥有选择，听了，又能如何？”

    “如果会坠入深渊呢？”

    “应该是我走进深渊，这一样是选择。”

    “你的魄力总是让我惊叹，但你这个年纪，也确实能拥有这样的魄力。如果平野桑早些年出生，说不定能成为最优秀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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