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天生的。”

    “你是本世界的原住民？”

    “自我出生以来，这四千多年间，我从未离开过脚下这片土地。”

    “逍遥侯他们知道你的情况？”

    “知道。”

    “你又是凭什么能留在人间？”

    “这是他们对我的补偿。”

    “哦？”

    “但是不能直接掺和人间的事是底线。”

    “玩家不算是此世界的人，也就不属于此世界人间的范围内是吗？”

    “是的。”

    “农协会长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特意拜托你出手？”

    “没错。”

    “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属于哪边的？”

    “我当然是属于正确的那边。”混沌笑着说道。

    “这不是我想听到的回答。”王遥歪着头看着混沌。

    “他们之所以愿意将我留在外面，就是因为我从来都没做过任何错事，从来没有。我只站在正确的那边。”

    ......

    “苻生那边没事。他以为那个面具男也是玩家，就跟他走了。可是还没走出侯府大门就因为太饿而下线了，下线之前还约了面具男来侯府找他玩。”紫猷有气无力地说道。

    “放他出去吧。”王遥对周易道说道。

    时间再次恢复流动，面具男微微颔首，转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出戏是面具男的请求，王遥并没有拒绝。

    王遥就是这种很好算计的人。对方十分配合地回答了他的所有问题，那他也不介意帮助对方完成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欺骗。

    混沌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是异常的存在，对于王遥来说，这个请求没什么大不了的。

    紫猷就算现在不知道，只要接触次数多了，她早晚也会凭借自己的能力感受到混沌身上的异常。关于这一点，王遥也提前跟混沌讲清楚了。

    说起紫猷作为修炼者的能力也算是十分奇怪。

    她没有掌握任何伤害性质的法术，所有的能力都是幻术系，并且需要配合妖王本体才能施展。

    所以现在的紫猷空有一身阳神的境界修为和法力，却不知道该如何运用。在战斗中只能用一些简单粗暴的简化法诀借用物质本身的物理属性对敌。

    比如用净物诀招来水流覆盖在对方体表，将对方的眼耳口鼻堵住；用引水诀将对方的衣服浸湿，增加对方负重等等。

    至于为什么不用金木土火那些属性呢？是因为她上辈子是水生妖怪，既没有经历过人类修士的测灵根，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五行法术。

    就这几个诀还是她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毕竟妖怪靠强横的本体或者精妙无比的本命神通战斗就够了，没事学什么法术啊，又难用威力又小。

    因此，紫猷不但没有攻击类法术，甚至连煅体法门和运气法门都没有。

    她目前能做到的只有真气外放与阳神出窍。真气外放可以全方位增加身体素质，对周围的生物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增加周身防御力。

    阳神出窍原本可以当作修炼者的第二真身，修炼者可以通过阳神在外游历的同时使用各种法术。但由于紫猷不会任何攻击性法术，所以目前只能作为侦察辅助类技能来使用。

    按王遥的眼光来看，紫猷目前就是个抱着金山却只会打水漂的傻孩子，但他并不打算教紫猷怎样利用这座金山。

    因为在王遥看来，修炼者的道太过取巧，只能算小道，绝非大道。

    修炼者都是六次天劫之前炼体，六次天劫之后转悟法，八次天劫之后再修心。这是典型的速成体系。

    在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之中，第三境想要突破，必须要有足够的心境作为支撑，无论想要突破的是体还是法。

    第四境也同样如此，必须达到一定的心灵境界才能够突破到第五境。这个体系可要比修炼者体系完美得多。

    王遥见过许许多多的世界，几乎所有世界的修炼体系都没有对心灵境界太过看重。这也就导致那些世界的强者对于其影响范围内的弱者来说，如同掠夺者、奴役者，而非守护者。

    紫猷如果继续走修炼者那条路，最终就算达到圣人境也很可能保留凡人的种种特质。成为一个明明已经超脱社会规则之外，却还下意识使用社会规则的恶之源头。

    这是王遥绝对不想看到的，所以他不想让紫猷继续在修炼者的道路上走下去。紫猷现在还没修炼到超凡境，一切都来得及改变。

    只要得到一本适合她的内功，她就可以将一身修为直接转化为体三境的内力。

    ......

    傍晚的酒楼要比中午的酒楼热闹一些，很多提刀携剑的江湖人在大厅中的散桌与自己的朋友同伴笑闹闲聊。

    他们的话题能从今天的擂台战趣事转到门派之间日益增加的火药味，过会儿又能聊到各门派女弟子哪个最好看。

    江湖也好、人间也好，对他们来说都是很远的概念。他们是正规门派的弟子，是远离江湖、不蹈人间的武者。所以他们活得十分简单。

    他们的勾心斗角只局限于看对方不爽，他们的喜怒哀乐只与最基本的性激素有关。

    他们看重名誉，却又不知道名誉除了得到周围人的认同与师父的夸奖以外还有什么价值；他们想要变强，却又不知道变强除了多承担些责任以外还有好处；他们追求长生，却只是单纯因为惧怕死亡。

    对于他们来说，修行本身要比修行所带来的附加价值有趣得多。

    修行是最好的解压方式，它让人心无杂念，不会囿于欲望的困扰；修行是最有趣的游戏，它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慢慢变强。

    修行并非为了利益、权力，而是单纯为了自己开心，这就是绝大多数宗门武者的修行目的。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有上进心的武者，他们修行的目的就没有这么单纯了。但那些武者不会浪费时间来酒楼聊天，修行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王遥见到的就是一群目的十分单纯的宗门武者，他们营造的氛围很热烈、很和谐。于是王遥决定进包厢吃饭，避开他们。

    “都收摊了，收摊了。还没到夜市的时间，谁允许你们这么早出摊的？你去把那边那个老太太的摊子给我扣了，给她这么长时间还不走，当我们是瞎子吗？”

    一群人乱哄哄地从街头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催促着沿路的摊贩赶快离开。街道两边的摊贩赔着笑，迅速完成手上的交易，收拾摊位准备离去。

    “修罗门还管这事？”酒楼里的武者们不少都被外面的吵闹声吸引了目光，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那些穿着制服驱赶摊贩的人是修罗门的弟子。

    “还真是辛苦啊，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劳累到现在。今天的擂台战都结束这么久了他们居然还不能休息，怪不得修罗门的平均实力那么强。”一名宗门武者对他的同伴感叹道。

    “不对吧，休息时间少不应该实力变差吗？”他的同伴疑惑道。

    “不要拿做杂役那种事跟这个比啊，做杂役能帮助你修行吗？浪费时间在那上面当然没用。”

    “那做这种事跟杂役有什么区别吗？”同伴看向窗外正在呼和的修罗门弟子，不知道这跟做杂役有什么不同。

    “这叫社会实践。我们要修炼到体法心全部第二境才有资格跟门派申请入世游历，进行社会实践。因为第三境需要见识和心境达到一定标准才能顺利突破，所以那时候门派就会放我们下山历练。”

    “哦哦，原来如此。这么说修罗门的掌门很开明嘛。”

    “那当然，修罗门的掌门可是他们那一代天赋最高的人，十一岁就接任了修罗门掌门之位。”

    “怎么可能？十大宗门的掌门必须要心体法全部达到第三境才有资格继任，这是朝廷钦定的。”

    “就是你想的那个不可能咯，聂无忧聂掌门在十一岁时就已经站在了人间巅峰，成为了凡间最强的人之一。”

    就在这两人闲聊的时候，修罗门的弟子闯进了酒楼之中。

    “谁是管事的？”

    “大人怎么了？”

    “安全检查不合格，让你们家老板去修罗门交罚金。”

    “好、好的。”

    “你再说一遍？”

    一个女人的声音好似盖过了一切，让周围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哪位师姐师妹这么急着插手，再看看也不迟啊。”在场的宗门武者大多在心里这么想着。

    “师姐...”

    “你还认我这个师姐？”女店员冷笑着问道。

    “不是这样的，我们其实...”修罗门弟子的领头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地不肯出声。

    “唉，你们走吧。”女店员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赶快离开。

    “走。”

    没一会儿，这群乌泱泱的人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另一头。

    “呦，这侍者还挺厉害，中午让她听到我们的悄悄话也不知是好还是坏呢？”陈曦咬着王遥的耳朵说道。

    “你怎么总是不走正门，下次我可不给你留门了啊。”王遥将陈曦按到座椅上坐好，继续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哦？菜还没上，我是不是来早了？”妫因从外面走进来，随手关上门，笑着说道。

    “查到的东西很多？”王遥回头对着妫因问道。

    “简直是堪称教科书式的鸠占鹊巢啊。”

    “谁是那个鸠呢？”

    “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抑或者是一个阶级？不，还有可能是一个国家。”妫因像是开玩笑似的说着各种可能性。

    “时间还是不够吗？”

    “就怕走到最后发现，他们全都是赢家。”

    “是啊，那可太不好看了。”

    “所以要动手吗？”

    “还不是时候啊。”

    “是缺少什么吗？”

    “不，是多出了一些碍事的家伙。”

    “雀吗？”

    “未必是雀，但肯定不是鸠。”

    “那就看看吧，时间还很充裕。”

    “我倒是觉得时间已经不多了。”

    “哦？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混沌出现了，他代表逍遥侯他们的意志，试图诱导我们向农协出手。”

    “这...”

    “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势，正在推动着逍遥城的一切向前走。而前方的终点是可以预见的，也是逍遥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百鬼会是逍遥侯的势力，那就奇怪了，他为什么要派人贩子抓你呢？”

    “百鬼会是百鬼会，混沌只是在逍遥侯的默许下.....”王遥突然顿住了。

    “不对，这不是巧合。他故意让我提早知道了艾比身上隐藏的秘密，并且让我自封记忆，目的就是提醒我。”

    “艾比身上的秘密跟逍遥城有关？”

    “不好说，我现在需要陈曦那边的线索才能知道逍遥侯想提醒我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菜品都已经备齐，可以上菜了吗？”女侍者在门外问道。

    “上菜吧。”

    王遥看向窗外。黄昏傍晚那朦胧的光覆盖之下，城市的各种景象都给人一种如虚如幻的不真实感。

    逍遥侯不能直接告诉他的事情。

    必须要自己亲眼去见证的事情。

    与艾比身上的秘密有关的事情。

    “顾客，你们的菜品这样就都已经上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女侍者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吃饭吧，大家也都饿了吧。”王遥笑着说道。

    “还用你说吗？我们根本没打算等你好吧。”陈曦拿着筷子的尾部戳了戳王遥的脸。

    “我就知道是这样。”王遥无奈地说道。“好歹也是我出钱啊，居然都没人在乎我这个请客的。”

    “我在乎哦，张嘴，啊~”

    “唔，放在碗里就行了。”

    “你是嫌弃我吗，呜。我这双筷子还没用过哦。”

    “我是担心我赔不起酒楼的损失。”

    王遥擦了擦头上冒出的冷汗，瞥了一眼坐在正对面的周易道。她好像在专心地照顾艾比吃饭，根本没关注这里。

    但王遥很清楚，那只是假象。如果他真的敢用陈曦的筷子吃东西，那他一定会立刻知道什么是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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