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市的大道上。

    四周没有什么人，或者说，是现在因为崩坏灾害的原因，在夜晚很少人会出现在大道上，更多的都是在一些乡间小道或者夜市街。毕竟不能够阻碍到要和崩坏作战的部队。

    而琪亚娜和雷电芽衣在这条道路上狂奔着，眼看着离市中心的信号塔越来越近。。

    突然，剧烈的爆炸在两人前方炸开，跑在前方的雷电芽衣突然间就被波及了。好在琪亚娜及时伸手，护住了雷电芽衣。

    “芽衣！”

    “我没事……琪亚娜，不要为我分心。”

    琪亚娜看向那处爆炸的正中心，那里的金属残骸上正走出一道灰色的身影，灰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她以猛禽凝视猎物的眼神居高临下。

    “让开！”琪亚娜食指扣在扳机上：“现在住手还不晚，你们的计划不是在救人，而是在屠杀。”

    但是渡鸦闻言却笑了：“屠杀？身为第二次崩坏的制造者，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凶手……你这样的怪物，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们？

    “你没有听过那些因你而死的人的声音？那些感染了崩坏能即将死去的人，那些为自己丈夫哀悼的女人，那些从父母和兄弟身边被夺走，被训练成雇佣兵的孩子们.......

    “他们的哀嚎，他们的哭泣……你不可能听见！”渡鸦面无表情的脸上，短短地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痛苦：“实验一旦完成，人类就再也不用承受你所代表的一切了。”

    琪亚娜知道，现在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我再说一遍……让开！”

    渡鸦没有说话，而是亮出了手中的红色利爪，消失在了原地。

    而琪亚娜也同样如此，先前有着血清瓦斯的存在，让琪亚娜一时间失了算盘，但是哪怕是半成品的空之律者，也不是人类能够轻易挑战的。

    至于陈望，那是个怪物。

    而渡鸦，并没有达到那种高度。

    雷电芽衣捂着腹部，谨慎地没有让因爆炸炸开的金属残片深入，眼睛却时刻跟随着琪亚娜的身影。

    和自己认识中的她相比，她真的变了好多。

    从走出实验室开始，琪亚娜所做的一切，琪亚娜所展现出来的成熟，都让雷电芽衣感觉到陌生。

    那个自己认识的无忧无虑的少女，那个自己认识的总是将笑容刮在嘴上的少女，那个自己认识的总是乐观积极的少女……

    如今，从见面到现在，雷电芽衣没有看到她露出过一次笑容。

    黑羽与枪声交错的战场，两道身影疾驰，在空中交错，落地不动，仿佛棋盘上最后的两颗落子，敲定了胜负。

    胜负决定的很快，这也是必然的。

    鲜血将渡鸦灰色的斗篷泅染成一片漆黑，她紧紧捂住伤口，踉跄着后退，像是在否认着逼近的败局。

    渡鸦深深的吸着气：“你可以杀了我……空之律者……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琪亚娜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对手的双眼。在这双与她年纪相仿的眼睛里，从未领略过死亡和恐怖以外的景象。

    少女收起枪。

    渡鸦喘了口气：“实验就要开始了，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这个结局了，我拖住了你，这场战斗，是我赢了。”

    说着，渡鸦面带残忍的笑意，虚弱地摊了摊手，一股白色浓烟自脚下窜起，最终，在林立的建筑投下的黑暗中，渡鸦的身形随白烟散去，消失不见。

    “等等！”琪亚娜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却没时间了！”

    琪亚娜抓狂地抱住头。

    为了走到这一步，少女榨干了身体里属于自己的每一份力量，逼迫身体行走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就在琪亚娜一筹莫展时，符华开口了：

    “琪亚娜，全力使用空之律者的力量吧。”

    琪亚娜顿住了：“班长，你说什么？”

    “唤醒你体内所有空之律者的力量，我们还有希望能在引擎爆破之前赶到那里，阻止这一切发生。”

    她当然知道还有这个办法，但是那样的话……

    琪亚娜不确定地开口：“我明白你要做什么，我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但你……已经很虚弱了。”

    琪亚娜现在能够初步使用律者的能力，取决于符华和琪亚娜施加的精神封印压制住了空之律者。但是如果琪亚娜使用过度的话，那么身体的应激本能就会唤回更加适合使用这具身体的空之律者。

    而能够阻止这个进程的，是符华，或者说，是现在附有符华意识的羽渡尘。

    “我会全力束缚住她的人格，你就尽情使用律者核心的力量吧。”符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少见的笑容：“你说的没错，一个人在回想过去的日子时，不能发现自己总是在逃跑。

    “那些因为崩坏而牺牲的人已经过去了，他们没有机会目睹世界在你的努力下变得更好。”符华安静地站着，就这样看着琪亚娜：“但你，可以让那些还活着的人亲眼看到这一切。”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符华就已经明白了，曾经她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律者意识能够被压下去的时代已经到来，那么，为什么自己不能去尝试着相信一下呢？

    琪亚娜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那个始终在自己背后看着自己的少女。

    而芽衣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琪亚娜回头的瞬间，已然明白她要做出的所有决定。而她的眼神和沉默，已经向琪亚娜诉说了自己的心迹。

    而她也明白……此刻琪亚娜是不会停步的，就像是以前，那个无脑的笨蛋一样。

    得到答复的琪亚娜转过身，没有再去看芽衣，而是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符华的身影在自己眼中浮现，脸上是浅浅的笑容：“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随着羽毛的散落，琪亚娜能够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所背负的精神负担，在此刻，变得越来越轻。

    “谢谢你，班长……”

    琪亚娜动身了。

    天穹市的夜空静谧深邃，在灯幕的掩护下，一个矫健的身影飞梭似箭，有了空之律者能力加持的她，在楼层间如履平地。

    在过去的路上当然有世界蛇的机甲，还有天穹市本身的机甲阻挡着，但是对于现在能够放开使用空之律者能力的琪亚娜来说，并没有消耗太多的时间。

    在众多机甲的爆炸中，琪亚娜借着爆炸产生的冲击中飞上了天穹市最高的，丽塔所说的这座信号塔。

    毕竟能力能够节省就节省，这也是在给符华减轻压力。

    琪亚娜落地，便抬头看向正在不断散逸着恐怖崩坏能的特殊的装置。琪亚娜毫不犹豫，直接就朝着那台特殊的装置跑去。

    看来自己来的还不算很晚。

    琪亚娜心里庆幸，但是心里的庆幸还没有维持多久，琪亚娜刚刚靠近，那特殊的装置中散逸的崩坏能突然间加大，恐怖的崩坏能气浪瞬间将琪亚娜吹得倒退了好几步。

    琪亚娜抬手抵挡，同时身体不断靠近着那座反应炉核心。

    恐怖的紫色气浪肉眼可见，琪亚娜也能够感觉到装置内的崩坏能反应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失控。

    琪亚娜向前伸手，想要抓住装置，但是被气浪一下子吹到了身体后面，还是多亏了琪亚娜使用了律者的力量才稳定住。

    而琪亚娜的右眼，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橙黄色。

    换做往常，琪亚娜这种状态的时候，精神上的负担非常重，脑袋也像是在顶着一个负重带一样。

    但是现在，脑袋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却轻松得可怕。

    琪亚娜知道，这是符华在帮忙。

    没有犹豫，琪亚娜再次伸手，抓住了装置的外环。

    只是在这一瞬间，这所特殊的反应核心，内部的崩坏反应更加剧烈，琪亚娜的手，险些抓不住。

    而琪亚娜抓住了。

    她的双眼，完全变成了橙黄色。

    琪亚娜咬着牙，想要使用体内的力量，但是面前装置的崩坏能散逸越来越恐怖，如果一个普通人站在这里，恐怕不出三秒就会因为崩坏症而死吧。

    但是琪亚娜还在挣扎，她的双手已经爬满了崩坏能的线条，双手也已经变得畸形，恐怖的紫色气浪在不断冲刷着琪亚娜的身体，不断冲刷着琪亚娜的意识。

    琪亚娜，捂住左眼，她感觉到体内的律者人格在这种恐怖的崩坏能补充下在蠢蠢欲动，单凭符华，有点掣肘了。

    而琪亚娜，有点抓不住了。

    头发在气浪中疯狂飞扬，无时无刻不在说明着现场的恐怖，就连琪亚娜的身体，也已经被崩坏能侵蚀成了紫色。

    好像……有点撑不住……

    而一旦琪亚娜这次松开了，可能真的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她背上的圣痕印记闪了闪。

    就在琪亚娜捂住左眼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握上了自己的右手，握上了那只死死不愿放开特殊装置的手。

    琪亚娜怔住了。

    缓缓抬头，琪亚娜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是那张以前总会一脸无所谓地在训练中战胜自己的面容，是那张在无数次任务中对琪亚娜无奈的面容，是那张为了拯救琪亚娜而始终坚定的面容。

    琪亚娜都不敢在梦里梦见她，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她，她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而现在，看着那近在咫尺，曾经却有些嫌弃，现在无比想要见到的面容时，琪亚娜突然间明白了一些。

    她知道，现在，该是自己完成自己承诺的事情的时候了。总有太阳教给月亮如何发光，而如今，该是月亮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琪亚娜深深吸了口气，右手抓上了装置的外环，然后，向身体借来力量。

    借来那自己曾经无比恐惧的力量。

    巨大的空间波动产生，整个装置在一瞬间升空，巨大的崩坏能在空中散逸出一圈一圈的紫色痕迹。

    特殊的装置，在琪亚娜的控制下，来到了高空。而琪亚娜此刻的身上，出现了空之律者的特殊装扮，那是为了契合使用空间能力的特殊装甲，是第二律者为了给自己使用而打造的装甲。

    而如今，琪亚娜也借用过来，为了将这个巨大的装置，用空间的力量推上半空。

    而在符华的帮助下，琪亚娜的双眼不再是那象征着第二律者的橙黄色，而是琪亚娜自己的蓝色。

    而且在琪亚娜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后背，在散发着浅浅的光芒。

    而这座散发着巨量崩坏能的装置，在琪亚娜的努力下，朝着高空飞去。

    ……

    地面。

    “妈妈！那是什么？！流星吗？”小女孩奇异地看着天空，晴朗的夜空上，正挂着这么一道明显的，紫色的，逆飞的流星。

    “哎！快看，那是流星吧？快许愿！”

    “可是，这流星怎么看上去倒着飞的？”

    ……

    “妈妈，我要去买零食！”

    “乖，我们今天去吃大餐，零食下次再买吧。”

    ……

    “你怎么又迟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是真的有事，路上耽搁了。”

    “这么说，以前迟到就不是因为有事咯？”

    “额……”

    地面上的人们当然发现了天空逆飞的流星，但是他们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差点崩溃，差点放弃拯救他们。

    他们更不会知道，究竟那个人，为了拯救他们，曾担负了多少的痛苦和难过。

    而那，全部汇聚在此刻天空上那逆飞的流星上，汇聚在了此刻那道顶着炸弹逆飞的身影上。

    大大的月亮，在自己的眼前，洁白的光泽在自己的眼前是那么的耀眼。

    借来的力量终究有限，流星终究会有其燃尽之时。琪亚娜装甲上的裙摆破碎，琪亚娜知道，现在这个高度，现在这个能够看见大大的明晃晃的月亮的高度，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

    但是，琪亚娜还是将这个装置，在用力往上推去，让它再飞高一点。

    再高一点。

    恐怖的崩坏能爆炸，在空中炸开，恐怖的炸裂的光亮，覆盖住了琪亚娜的身体，她的意识，在一瞬间就被冲散了。剩下的，是残存的，有些模糊的意识。

    身体，在坠落，但是琪亚娜已经没有力量在进行动作了，

    而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琪亚娜似乎，看到了陈望的身影。那个自己想对他说对不起的家伙，似乎抱住了自己。

    看到的，是对方那明晃晃的，和从前，和记忆中不变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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