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那头半天没传来一点动静。

    宋昀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她简直咬牙：“周言初，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说？你要是早说了，我们之间根本不会有这么多误会……”

    周言初轻笑了一下：“没有误会，你就会喜欢上我？”

    宋昀哑了一会儿：“就算不喜欢，至少可以不误会。”

    周言初语气很淡：“我想要的只是你喜欢，你不喜欢，我要你不误会干什么？就好比我跟你买珍珠，你说珍珠没有了，送我鱼眼睛，我要鱼眼睛干什么？”

    宋昀：“……”

    她忽然发现，周言初不是没长嘴巴，也不是不会说话，比如此刻他就很能言善辩。

    他只是纯粹不想说。

    见她半天没反应，周言初只好补充：“五个亿是还债，六千万才是彩礼，还债和彩礼，我不想混为一谈，就像宋家是嫁女儿，而不是卖女儿。”

    从始至终，那五个亿都是周言初让宋家人瞒着宋昀，他不希望她是因为钱接受他，或喜欢他，那绝不是他想要的。

    宋昀正要开口，候机大厅的喇叭忽然响了，播报的正是她那个航班的登机提醒。

    周言初抢先一步：“先登机，有什么话晚上回家再说。”

    ……

    赵连枝正坐在总裁办公室沙发上出神。

    听到声音她回过头，见是儿子忙站起来：“散会了？”

    周言初关上门：“妈，找我有什么事？”

    赵连枝没绕弯子：“李兆全不久前见过洛一昂，这事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周言初没否认：“我会处理，您不用操心。”

    赵连枝明显不满：“我一直都不赞成高芯海外扩建，可你不听，现在倒好，嘉信一旦和洛商联手，寰宇腹背受敌，你走这一步实在太冒险。”

    周言初皱眉：“您不信我。”

    赵连枝为这事儿忧虑了一整天，心情本就不佳，此刻语气更是说不出的失望：“我什么时候没信你？不论是寰宇还是你的婚事，我都一心一意为你考虑，可你呢，什么时候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你现在说这话，未免让我太过心寒。”

    周言初看着母亲，这么多年不想再触及的记忆，忽然就这么浮现在他脑海里。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您如果真是一心一意为我，当年为什么要收养何景辰。”

    赵连枝明显愣了一下：“景辰是给你作伴的，他姓何，你姓周，你们有什么可比性？”

    周言初轻笑了一声。

    要不是十四岁亲耳听到母亲和舅舅说的那番话，他此刻还真就被赵连枝说服了。

    周言初声音有些沉：“您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赵连枝的一颗心揪起来，她隐约觉得儿子意有所指：“言初，妈没听懂你的意思。”

    周言初走到落地窗边，只留给母亲一个背影。

    赵连枝看着儿子，从没觉得母子间的距离这么遥远过。

    房间里的空气格外安静，过了半天，周言初才开口：“十四岁那年夏天，我在书房门口听到了您和舅舅的对话。”

    “您说周百辉在外头有个私生子，就养在城郊庄园，还说我让您很失望，好在还有景辰，您当年领养他就是作为备选，您只有一个孩子，最怕不成材或出意外，好在景辰足够聪明伶俐，没辜负您的栽培。”

    这些都是赵连枝的原话。

    周言初就这样带着一脸漫不经心的笑说出来。

    赵连枝浑身僵硬，站在原地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却没想到，周言初早在十四岁就得知了一切。

    怪不得十四岁之后周言初像变了一个人。

    对自己变得无比苛刻，性格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赵连枝急得眼都红了：“言初，那都是气话，我是因对你父亲失望才口不择言……”

    周言初笑了笑：“您不必辩解，这么多年我早接受了。”

    他曾经很痛苦，尤其在听到亲生母亲说如果他不成材，就扶持别人作为寰宇继承人时。

    他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在母亲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不上寰宇。

    可人不会永远陷在痛苦里，要么崩溃，要么重生。

    而以周言初的天资，注定只会成为后者。

    十四岁时他下定决心要向母亲和所有人证明，不是他离不开寰宇，是寰宇离不开他。

    后来他成功了，非常成功，就连亲生父母都要听他的。

    可他却并没有因此觉得开心，只觉得讽刺。

    他用尽全力做到的，不过是证明自己不比母亲的养子差。

    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可怜的儿子。

    赵连枝抬起头，双眼通红：“言初，原谅妈……我那时很彷徨，你父亲有私生子，我不能看着寰宇落到外姓人手里。”

    周言初：“我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家里有他最爱的妻子，而且她也爱着他，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原生家庭的那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言初从窗边走回来，绕过赵连枝要出门：“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开会了。”

    赵连枝握住他的手：“言初，你不能因为跟妈置气，就拿寰宇的未来当儿戏。”

    周言初看着母亲，说来说去，她到这一刻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寰宇。

    但他心里早没了十四岁的绝望痛苦，只剩一片平静。

    他终究是长大了。

    周言初很温柔地将手从母亲手中抽出：“您放心，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深思熟虑。”

    “我知道周百辉的股权一直是您的心头大患，放心，我会尽快解决，不会让您等太久。”

    他觉得赵连枝有一点说得很对，就是绝不能坐视周言初把自己的寰宇股份分给谢衡，百分之一都不行。

    但周言初不习惯被动等待。

    相比较说服周百辉，他倾向于直接没收周百辉的选择权。

    周百辉手里没了股份，一切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赵连枝说不出的错愕。

    办公室门关上，她站在原地许久都回不过神。

    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儿子，却发现还是不够了解。

    周言初手段的冷酷决绝，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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