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西小声开口问道：“大人，您看这样可以了吗？”

    陆寒舟并不回答赵西，他顺着小梦魇的背部一遍遍温柔地抚摸着，然后对着小梦魇轻呢道：“轮到他了。”

    轮到他了？赵西细思恐极，轮到自己了？轮到自己什么了？

    陆寒舟目光森冷，赵西行走江湖多年，他从陆寒舟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杀意，他恐惧地看着陆寒舟道：“你不是说好了不杀我吗！”

    唇瓣轻轻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陆寒舟冷冷启口道：“我是答应不杀你，可～”

    他拉长了尾音，然后说了句比直接宣布死亡更让人胆颤的话：“我有放过你么？”

    夜空中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绚烂如花的烟花，五光十色，如同蝴蝶在天上翩舞，光芒映在陆寒舟的脸上，不停地闪烁变换，美丽，却又让人胆寒。

    陆寒舟一步一步走近赵西，赵西睁大双眼，表情扭曲，在地上爬着，边爬边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词汇谩骂着陆寒舟：“你这狗娘生的，言而无信的杂种！”

    陆寒舟似乎全然不在意，这样的谩骂，他听了不止百遍，千遍。

    赵西见他神色淡淡，毫不在乎，开始各种胡乱辱骂，把他在贫民窟里学的那些脏话骂了个遍，直到他骂了一句话，陆寒舟神色总算动了动，有了变化。

    “老子觊觎你什么了，你个小杂种能有什么狗屁东西让我觊觎的，不会是那青楼的妓子吧。”

    赵西看到陆寒舟表情变了，知道自己戳到陆寒舟的怒点，他有一种临死前报复的快感，更加肆无忌惮骂了起来：“老子告诉你，那些青楼妓子老子都碰过，老子不仅碰过，还上了千百回，哈哈哈哈哈。”

    赵西骂得正上瘾，张着嘴大笑，突然舌头传来一阵麻痹感，他那公鸭嗓一样的笑声突然变成了支支吾吾口齿不清的声音。

    紧接着他就连笑都笑不出来，在地上只能发出“啊”的嚎叫，因为他的舌头被割断了。

    “像你这样的人，连死都不配，余生你就在痛苦中活着吧。”

    陆寒舟抬脚用力踩了踩赵西的手，赵西勉强抬起满嘴血的脸，他只看到在他头顶之上的陆寒舟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动了动唇低声道了四个字：“噩梦愉快。”

    怀里的小梦魇感受到自己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蹭了蹭陆寒舟，然后扑向赵西身上咬了赵西一口，赵西便晕死了过去。

    小春燕连连退了好几步，陆寒舟竟不是直接杀了赵西，而是不知道对赵西说了什么，她清清楚楚看到了赵西眼里那骇人的惊恐之色，她低下头，捧着册子的手微微发抖，掩藏不住她内心的恐惧，等着陆寒舟处置她。

    “这些东西。”陆寒舟看了眼小春燕手里的册子道：“归你了。”

    小春燕吓得跪在地上道：“我，我不敢要，这些是大人您的。”

    陆寒舟身上的青衣淡雅别致，仿佛是那山上仙人的装扮，可仙人，又怎么会伤害凡人，她看不到陆寒舟眼里有一丝怜悯，作为看到了全程的小春燕，心里打鼓，不知道陆寒舟会不会放过她，她怎敢收下册子。

    陆寒舟始终未曾正眼看小春燕，只道了一句：“今日之事，所有第三个人知道，下一个便是你。”

    小春燕一听，连连在地上叩头道：“大人救了春燕，春燕绝对不会到处乱说，春燕今日什么都没见过！春燕一定会好好用这些钱财和账本的。”

    陆寒舟并未回语，一道轻风扬起了小春燕的发丝，小春燕试探性抬起头，陆寒舟早已不见人影了。

    恍如做了一场梦般，她捧起那些账本，泪滴滴滴答答断了线一样滴落在本子上，账本的份量压在手心，她知道，这不是梦。

    月过中宵，小春燕正整理那些账本，地上的赵西突然哆嗦着醒了，小春燕吓得不敢动弹。

    赵西猛地坐起来，也不看小春燕，而是疯了一样抓挠着前方空气，屁股连连后挪，嘴里不停地啊啊啊乱叫，仿佛他的前方有妖魔鬼怪一样。

    小春燕揣紧账本，躲得远远的，旁观了好久，发现这赵西好像疯魔了，她大胆地试探走到赵西旁边，狠狠掌掴了赵西一巴掌，然后又退的老远。

    发现赵西并未报复回来，被小春燕打了一巴掌之后反而更加害怕了，乱叫一通又吓晕了过去，小春燕便猜测赵西这副样子应该是刚才那位大人的手笔。

    她将账本藏好，任衣衫和发髻凌乱一通，抹了点泥土在脸上，然后蹲在赵西旁边在府里大喊：“快来人啊，老爷疯了，把自己舌头割了，快救救老爷。”

    林府和王府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林府下人找到二位仙师时，黎苏和江明穹正悠哉悠哉一人一口甜酥吃着正香。

    林府管家顶着两个木炭一样耷拉下来乌黑的黑眼圈，怕自己出现幻觉，管家抹了抹眼睛，确认真是二位仙师，差点高兴得没原地去世。

    “哎哟，仙师，小的总算找着您啦，出大事啦！”

    黎苏和将明穹见管家和众人皆是一副虚脱的面容，满头问号，江明穹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甜酥，拍了拍手道：“出什么大事了？这府里也没魔物了呀，你们这是？”

    “您不知道，昨日夜里老夫人和老爷寝下没多久，老爷突然就大喊大叫，光穿着一件单薄里衣就跑了出来，接着就从私库里搬出了老爷平日里收集的名贵烟花，这些烟花老夫人寿辰，老爷也只舍得拿一些出来放，可昨夜不知怎么了，老爷全拿出来放了，下人拦都拦不住。老爷放了一晚上烟花，人晕了，大夫看了说不出病症，小的才赶紧来找二位仙师，小的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二位，可叫小的好找啊。”

    管家边说边气喘吁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江明穹老神在在，他肯定不能说自己和自家傻徒儿昨晚去厨房偷吃去了，他问道：“那老夫人呢？”。

    “老夫人昨日好像和老爷一样，二人双双魇着了，老夫人不知梦见了什么，吓得都……”

    “都怎么了？”黎苏问。

    “都……都”

    管家哪敢说出“屎尿横流”那四个字，怕玷污了二位仙师的耳朵，他换了话道：“总之现在老夫人是醒了，但是和老爷一样病倒了，小姐正在老夫人床前伺候呢，求仙师赶紧跟我去看看吧。”

    “带路吧。”

    林老夫人一直念着让管家先找仙师看看自己儿子，所以林府管家将黎苏二人先带到了林老爷房里。

    只见那林老爷口中不知道在嗫嚅着什么，江明穹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邪祟作祟的，这林老爷大概只是得了重风寒而已，于是让管家叫下人去请个大夫开方子后，又去了林老夫人院子。

    一踏进林老夫人的卧室，卧室的窗都开着，但驱不散屋里头一股子残存的臭味，江明穹差点以为自己进的是茅房。

    那臭味从江明穹鼻子里窜上去，熏得他眉头挑起，老脸成了一张皱纸，大概猜到了先前管家没说出来的是什么了。

    江明穹摆了摆手，让黎苏赶紧先出去。

    “老夫人，找着仙师了。”管家也皱着一张老脸道，只是不敢太明显。

    林蕴已经坐在了林老夫人卧房的椅子上，面色淡淡，林老夫人面色蜡黄，口唇干燥裂了道道口子，一听到仙师来了，她眼里才回了点光。

    “仙师，我儿如何了。”

    “林老爷大概只是得了风寒而已，只是这风寒来得急重，真不是时候。”

    今日是林蕴出嫁的日子，看林府昨日那阵仗，待会天亮堂，王家大概就带着喜婆来接亲了，宾客也会接踵而至，而林府主人都病重，该如何进行。

    林老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瞥了一眼离的不远不近的林蕴，鸡皮疙瘩立了起来，虚弱道：“我儿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林老夫人哪还敢让林蕴靠近，她现在看到林蕴的脸，就会想到昨日的梦。

    江明穹查看了一下林老夫人，与林员外症状相似，便退了好远，但是他未说林老夫人的病情，而是摇了摇头，假装十分凝重故弄玄虚道：“天命如此啊”。

    林老夫人身子健朗，平日极少生病，哪有像这般病重过，她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一半的鬼都围着她转，本就把她吓得够呛，江明穹这话更让她三魂七魄都差点吓散掉了，仙师是在说她命不久矣吗，想起昨日仙师的箴言，这是开始应卦了吗？

    管家站在门前，一个小奴婢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在管家耳边耳语，管家一听，眼睛都瞪大了，随后带着孺慕的眼神看着江明穹。

    江明穹这辈子还没被一个男人这么仰慕过，那眼神简直比那日与他对视的残魂还吓人，他抖了个激灵。

    随后管家进屋挪到林老夫人耳边耳语道：“老夫人，去采买食材的奴婢说，王家出事了！”

    林老夫人突然睁开垂着的眼睛，一颗心跳地七上八下道：“王家怎么了！”

    “听说昨夜有人给监察御史递了王县令一系列贪赃枉法的事，离奇的事，监察御史一收到罪证，竟连夜派人到县衙，将王县令一干人等全都抓起来了呀！”

    老夫人一听，都来不及惊叹是何人递的证据，只想赶紧和王家撇清关系，她大惊道：“昨儿不是让你去递退亲贴了么！你怎么还在这里？”

    有这事吗？昨儿老夫人没这么吩咐过他呀？

    管事郁闷了一下，但他是个人精很快就意识到老夫人这是放不下面子怕人嚼舌根她兔死狗烹，拿他当借口呢！

    管事用力拍了一下头，说道：“哎呀，老夫人，小的该死，昨儿忙着找二位仙师，竟忘记了这等大事，小的马上去递退亲贴。”

    “快，你赶紧把帖子递到王家去，一刻也不要停留。”

    管家领命出府去了。

    林家并未要求王家给聘礼，相反，他们还要自带嫁妆，这桩婚事本来就只是一桩交易而已，所以要退亲也不过是交易不成罢了，如今王家事败，兔死狗烹罢了，他们也不怕颓败的王家闹事。

    江明穹差点没翻白眼，昨日还看林府大红灯笼高高挂，烟花炮竹放的正欢呢，明摆着就是不听他的话，兴高采烈急着卖孙女呢。今儿重病了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闭口不提退亲之事，一听到王家出了事，这退亲的速度，比赶着去投胎还快。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koudaixs.com。口袋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m.koudaixs.com